“山水”是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总监翁菱女士发起的年度绿色艺术项目,2009年由“山水:综合艺术视界中的自然生态”揭开序幕。该项目旨在以当代艺术创作为载体,从不同维度激发关于人与自然以及人类生存环境可持续发展的思考和讨论。2010年,第二届“山水”展将展示宋冬、比尔·维奥拉、王功新和贾奈娜·查普等四位当代知名艺术家的影像作品。这些作品个人风格鲜明、概念独特,但都突显了“水”作为人类生存必备元素的主题。
水无所不在。过半的人体组织是由水构成的,它同时覆盖了逾70%的地球表面,是人类不可或缺的生存基础。最奇特的是,水没有固定的形态,在自然界中以雨、霭、雾、露、云、冰、凌、雪、雹以及海洋、湖泊、江河、瀑布等形式呈现,常被看作一种善变和易逝的符号,是对自然感兴趣的艺术家的“母题”之一。
“山水2010: H20”通过参展作品,深入探讨了水与人类生存的紧密联系,旨在提高人们对这一当前最紧迫的环境问题的认识。随着全球经济增长和人口膨胀,水正逐步成为全球最稀缺的天然资源。如今,饮用、烹饪、灌溉、工业和卫生用水的需求不断增加,对现存的水资源提出了严峻挑战。
而很少有国家像中国这样面临着如此严峻和复杂的水资源危机。目前,100多个中国城市,包括北京,正面临严重的水资源短缺。据中国政府预测,到2030年,境内所有可用水资源即可能开发殆尽。中国的水资源短缺还因水体污染而进一步恶化,威胁到公众的健康和生活质量。中国政府已清楚地认识到情势的严峻性,以及水资源管理对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并逐步采取措施,保护水资源供应、防止水源损耗、保卫与水系相关的生态系统,同时减少水体污染。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就能看到这些努力是否足以避免一场不断蔓延的水资源危机。
希望“山水2010: H20”的观众们在欣赏创新艺术的同时,更加重视中国及全球密切关注的水资源保护和净化问题。
古典和当代艺术中的“水”
山水,在中文中是“风景”的表意文字。“山”应对了自然的恒稳与雄浑,“水”则指向其流动、善变、易逝的一面。从唐代起,中国古典绘画中的“水”主题即对艺术家提出了高超的技艺要求。北宋画家郭熙将水视为“活物”,并著书总结了水、云、雾等山水画创作的经验技巧。通常,中国艺术家不以晕染,而以线描的技巧来表现“水”瞬息万变的特质——它的自发性与生命力,它的迅捷、狂暴,或是滞塞。
对水的变化状态进行入微的体察,成就了众多的传世之作。北京故宫博物院馆藏有南宋画家马远的杰作《水图》12卷,它以绢本设色生动而精彩地勾画了一系列不同的水态,如云雾、破浪、汪洋,显示出作者高超的技巧。同时,中国画家也从未忽略过水的隐喻意味。南宋画家李嵩著名的《赤壁图》中,一叶扁舟载着橹夫和三名船客,乘风破浪于湍流岩礁中,便是对动荡莫测的人生旅途的映照。
与中国古典绘画对“水”诗意抒情的描绘截然不同的是,16世纪意大利艺术家达·芬奇对水流态势进行了近乎科学研究般精准的解析。对达·芬奇来说,“水”不仅仅是他艺术创作的主题,也是科研考察的对象。在设计了意大利运河开凿工程后,他积极投入了对水力学的研究。在西方艺术中,我们至今能感受到这种将科学方法纳入美学实践的影响力。譬如上世纪60年代德国观念艺术家汉斯·哈克的作品《凝结立方体》,树脂玻璃箱子中的水因周遭光线和温度的变化而凝结或蒸发。作品以一种科学实验的方式,呈现了一个“箱子里的气象系统”。
19世纪初,随着浪漫主义对“崇高”的推崇出现了戏剧性的海景画风格,这是西方绘画中一种迥然不同的对“水”的描绘手法。英国画家透纳通过船舶在狂风暴雨中颠簸的场景,将大海描绘成一个鲜活而可怕的生灵——变幻莫测,反复无常,具有人类无法匹敌的力量。透纳还把现代派戏剧对人的感官冲击引入了他的海景画:画面中,海浪云雾的光感气象造就了一个绚丽抽象的世界,令观者折服。
艺术史学家祈大卫(David Clark)在他的著作《水与艺术》(Water and Art)中指出,“水”已经成为中国当代艺术中备受关注的一个主题。宋冬、尹秀珍、方力钧、刘小东、张洹、邱志杰、王进、何云昌及其他众多的中国艺术家一再为“水”这个意象所吸引。究其缘由,或许是中华文明中开渠通运、灌溉排涝的历史情结,抑或是新中国成立后三峡筑坝的宏大工程,更有对水源枯竭、生态濒危的忧患意识。无论是历史、文化还是个人的原因,“水”在中国当代艺术中的重要性是其它地方无可比拟的。
展览作品
“山水2010: H20”的作品并非直接论述复杂严肃的水资源问题,而是展示富有想象力的艺术家们是如何通过不同方式重新思考“水”在人类文化中的重要性。
美国艺术家比尔·维奥拉从上世纪70年代起便开始进行影像艺术创作,是国际公认的新媒体艺术先驱。维奥拉坚持科技创新,同时也坚持探索生、死、意识边界等普世主题。出于深层及个人原因,他经常以“水”为创作主题。 维奥拉曾透露,他对水的痴迷源于一次险些丧命的个人经历。“我六岁那年和家人在纽约州北部的特劳特湖度假时,差点溺水身亡。那可能是我体验最深刻、甚至改变一生的一次经历。经历中完全不是恐惧,而是沉着和平静。每当我回想起那次经历,我都能感受到当时的状态。” 维奥拉的很多作品都描绘了人物被水浸没,与世界隔绝,看上去似如同面临生命危险,又似沉浸在极乐世界的安宁中。
维奥拉的参展作品《洗礼》创作于2005年,原本是为瓦格纳的歌剧《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而作的双频影像作品。歌剧讲述一对恋人的悲剧故事。维奥拉通过定点摄影的方式同时拍摄一男一女进行基督教净身仪式的过程。每帧慢镜头画面都出现一股自喷泉涌下的水流,在聚光下呈现催眠的效果,弥漫着静谧、冥想的视觉情绪。接着,从离焦的阴暗处不见头脸的一男一女缓缓走到镜头面前,他们动作非常缓慢,开始安静地用水流洗手。就在水打在手上的瞬间,水花朝四面迸射,犹如溅开的钻石星尘。数分钟后,人物退回暗处。动作循环重复。和维奥拉其他很多作品一样,《洗礼》通过戏剧化的方式尝试让人们慢下来,并努力营造集中、稳定和冥想的心境。
北京艺术家王功新根据场地特别创作了新媒体影像装置《雨,或水》。 王功新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油画系,1987年到1996年间与艺术家妻子林天苗生活在纽约,回国后成为中国第一代影像艺术家之一(另有张培力和邱志杰)。他通过画面和音响精心营造了一个富有戏剧感的影像情境,让观众猝不及防地置身现实与非现实之间,收获真实而不寻常的心理体验。他的影像装置创作取得了非凡的成绩,影像拥有能记录现实的力量,同时还能传达出某种主观的状态。王功新的所有作品都体现出这种镜头下的现实和梦境般想象力的完美结合,效果往往出人意料。他的32频录像装置《雨,或水》通过6个投影在展厅“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通过精心构思和编辑关于降水击打各种物体的影像,艺术家以快速切分的画面,略带游戏意味地呈现了一场倾盆大雨所能制造的各种物理和视觉意义上的转变。
贾奈娜•查普成长于巴西和德国——分别是她母亲和父亲的故乡。她曾就读于汉堡美术学院的绘画和雕塑专业。她的油画、绘画、摄影和录像作品呈现出极端浪漫主义的创作态度。查普深深迷醉于北欧的童话和南美的神秘传说。她的作品强烈地受到始自儿时的对美人鱼水下世界的幻境的影响(她的名字涵义便是半人半鱼的非裔巴西海中女神,被喻为“水之母”)。在她的摄影和录像作品里,查普经常穿着奇装异服,戴着面具,身体被扭曲地塞进橡胶做的古怪服装或者装满水的附属肢体。这些怪异的图像在物理和情感层面充满强烈的戏剧张力,能激发观者欣喜迷恋或者极度不安的感受。
此次参展的4频录像装置《血,海》创作于2004年,展现了一场视觉盛宴,美人鱼、塞壬女妖等神秘女性游弋在海底幻境中,该作品的灵感来自艺术家对生命的起源的冥想——诞生于始生纪海洋里的单细胞生物,以及海水与人类血液化学构成的相似性。录像中的女性角色穿着色彩鲜艳,唯美浪漫的衣裙在水下漂浮,从水面射下耀眼的阳光,如梦似幻。
宋冬可能是当代使用“水”为材料或主题进行创作最多的艺术家之一。宋冬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油画系,艺术形式横跨装置艺术、行为表演、书法、场地相关项目和影像。这些作品重在创作过程而非结果。宋冬关于水的作品既是个人的,也是观念的。《水写日记》(1995年至今)是宋冬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创意源于童年时期,他的父亲出于节俭教他用水在石头上练毛笔字的经历。15年来,宋冬坚持用毛笔醮水在一块黑色石板上练字,就像是一种个人仪式或者冥想的方式。当然,这些记录迅速地蒸发并不留下任何痕迹。宋冬另一个更富戏剧性的作品《水印》,也是通过水来表达人类印记短暂易逝的道理。这个作品于1996年为一个名为“水源保卫者”的国际艺术项目而作。作品包括36张照片,记录了时长1小时的行为艺术表演——宋冬站在西藏拉萨河里,重复高举一个刻着“水”字的古木印章,并尝试印在湍急的河面上。这个神秘的行为,引发了观者对语言的短暂、人类姿态的无力和大自然的冷漠的质疑。
宋冬为此次展览创作的最新装置作品《触摸百年》,由100个环绕展厅的小录像组成。这些小屏幕展示了宋冬从网络上收集的过往百年来的100个历史人物与事件画面,形成一条“历史的长河”。每一张画面投影在水面上,触手可即,却转瞬即逝,试图探讨历史和人生的无常及人类记忆的短暂。
此外,展览上还会出现来自中国水源地的村民们独立创作的十部纪录片作品,选自中国本土专业环境保护组织“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发起的“乡村之眼”计划,作为人与自然关系的草根化表达,它们以真实而朴素的方式,探讨了全球水资源危机以及全球共同关注的自然资源保护问题,涉及人与自然、传统与现代、精神与物质等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