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中国当代绘画发展趋势不再以宏大历史叙事为原点,而是转向关注微观的日常生活和自我体验,之所以能造成这种现象,其关键有两个方面的要素:一是艺术家在艺术本体上对自己占有支配的、主流的艺术持怀疑、颠覆和超越的一种态度;其二是艺术家有种强烈的应对外部世界的变化,中国社会在经济迅速发展过程中给人带来的心理落差,把人从精神至上的世界带入物质消费的世界,把人从政治话语带入个人话语。从这样的文化角度上来看,张建俊的绘画“流淌的风景”其内涵和语言就包含了这样的社会和艺术特征,具有明确的微观经验和刺激性的视觉语言。
面对如此膨胀的消费社会和人无休止的欲望,张建俊刻画的对象是“糜烂”的山水,实际上是虚构的存在之物。他的绘画具有一种非常鲜明的个人的风格——在现实与虚幻、真实与虚拟、日常与异常之间建构的艺术语言。张建俊的绘画并不局限于一种绘画形式和个体的思想解构,而不断地尝试各种的形式来阐述这种消费过剩的社会现状.如他的《中国菜》系列也是通过饭后的残羹冷炙对不同物质欲化的宣泄,都是对当今物欲社会的一种片段和抽样的表现,他的这种绘画形式大多采取的是“糜烂图像”,艺术的美不在于其形式而在于其背后美的残酷性。这种“糜烂图像”不仅仅是时下无奈的一种审美情趣,同时也是对现实社会极端的物质化和享乐主义背后的糜烂、眩晕和醉生梦死的状态下的反思和批判。
在张建俊的《流淌的风景》系列作品中,呈现的是一幅幅美丽的山水,在瀑布、悬崖交错的机理处是一片片将腐烂的葡萄,它们成为风景中尴尬的语言,这些葡萄就像滋生的野草一样布满我们的世界。葡萄一颗颗地绽放在层次丰富的色调中,娇艳欲滴,闪出炙白的亮,流淌着腐烂之后的液体,粘稠且诱人。山河腐烂、社会腐烂、精神腐烂不正是我们今日现实的真实写照?张建俊的近期作品《漂流的物》系列暗喻了物欲时代是失去为人所为的意识之外,更近一步的人与自然的不和谐发展。他的《漂流的物》漂洗了物本来的原色,以黑白灰为基调的“个性化”中有一种类似于“单纯化”的效果。我们到处都可以看到人们对环境进行的“自然化”,就是现实把自然扼杀后再把它当作符号来重建,河流污染,大城市的拥挤不堪、不断向外扩展,个人意识形态的强烈的对物奴化使物变得越来越异化。物质极端的丰富下所产生的消费、滞销、积压、荒废、糜烂最后成垃圾都是人的意识物欲化的后果。灿烂和腐化共生,希望和挣扎共存,残酷的社会竞争和自我精神的物欲化,人面对物质的强大化显得更加迷失而盲从。“在物欲时代作为一种文化艺术反思现象,和主流社会文化形态背道而驰。中国是一个多文化的混杂性的阶层,大众文化也是紧随这种混杂性的阶层产生消费,大众文化借着消费观念以自我消费。文化上表现为对过去的经典文化和当代已成事实的文化现象加以解构、调侃、戏仿和恶搞,使神圣的东西成为大众文化消费的快餐”。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张建俊的绘画意义就在于真实与虚拟之间捏造了一个失真的景观,而这种图像的失真包含了客体、内容和意义的幻灭,也就是不仅发生于形式层面,而且作用于形式核心。
张建俊面对如此复杂的世界持有个人独有的看法,他不仅剖析渗透于消费社会的欲望形态,而且揭示了人崇尚消费的心理。事实上,这种艺术态度也表明了艺术家对幸福的诉求和渴望,而他所理解的幸福则是以反省自身欲望为前提条件的,也就是说,如果人的欲望永无止境,那么人们也就不能享受到真正的幸福。虽然张建俊的作品表现的是“糜烂”的山水、饭后的残羹冷炙以及“漂流的物”的荒废、糜烂,但作品更多表达了社会和文化的警世意义。如果说艺术内涵具有反省人类心灵的作用,而社会则是人类的外在力量,那么艺术可以说起到了调节世界的作用。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张建俊把非逻辑的视觉要素编织成一种景象或景观,这种图像的意义就在于它能引发人对欲望造成人的心理焦虑不安进行反省,也就是说,艺术成为一种塑造或净化人思想的方法。正是基于这样的方法,作为艺术家的创造性的关键就在于干预、批评、提出社会问题,并能激发人成为革新的创造主体,这或许就是张建俊绘画艺术的本质所在。
阿波
于宋庄北向阳光
2012.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