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后来您又创作了《骰子》系列,骰子是娱乐性的东西,您怎么想到把它作为您的题材?
彭:当时我回国探亲,见到许多朋友,他们整天打牌,回美国的路上我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骰子,人生就像掷骰子,赌一赌,充满了偶然性,这也可以有两种理解,一种是无论天意怎样我也要赌一赌,另外一个意思是不管你怎么赌都是天意。
夏:您把骰子放大,又把它斜向插入底座,使得物体脱离了它原先的功能而释放出新的东西,我感觉有一种形而上的东西,您在创作的时候是否考虑将一些东方元素等等东西融入到您的作品中?
彭:宗教因素肯定有,它是西方基督教的东西,我觉得艺术难就难在它要表达一种精神,但这精神必须要依赖于物体才能表达出来,怎么能够用物体把这精神做出来是最难的事情。传统中把作品分为能品、妙品和神品,有些东西学是学不来的,这里头就有一种形而上的东西。
夏:可以用“形理相胜”这个词来表达这个对于艺术家来说最难的东西。
彭:对,就拿我自己来说我花了毕生的经历仍然觉得没有这种能力,做出来作品的充其量只是能品,所以做了《五十自娱》,自嘲。
夏:以此来调侃自己。
彭:是的。
夏:我觉得用骰子来表达您的形而上的思考是比较妥切的,因为骰子不仅仅是一种娱乐器具,它有一种偶然性和神秘性。过去您并不怎么创作人体,但您在07年创作了《七宗罪》女人体。
彭:还是从骰子那里延续下来的,我的骰子有一面就有《七宗罪》的浮雕人体,所以我想干脆就把它做成圆雕,想做一种既是浮雕又是圆雕的作品。
夏:好像有的材质也变了,翻成了铜。
彭:对
夏:您把人体都表现得很健壮肥硕,有什么寓意吗?
彭:美国胖的人很多。另外原始雕塑《维纳斯》也是这样肥硕的人体,马约尔,马利尼的作品也都出现过类似的人体,但我借鉴更多的还是汉代的陶俑,形体上的、色彩上的等等都受到了陶俑的影响。肥胖往往受到时代的影响,唐代就有这样的情况,像现在生活水平的提高,人的欲求无限膨胀,尤其是广告诱惑着人的欲望,无法控制,即使是胖得无法行走的人也仍然不能停止贪吃,人在这个社会都被异化了。
夏:您试图通过作品来影射这样的社会。
彭:对。
夏:您在《六根·六欲》中似乎想把西方的宗教与佛教同时融合到您的作品中,左边是借鉴西方宗教图像,有种原罪的隐喻,而右边则摘录了佛教经文,你是怎么考虑的?
彭:我当时也没有多少考虑,我太太从日本带来一本春宫画集,比较有意思,在基督教中有摩西十诫和七宗罪,中国传统中也有许多戒律,所以我想融合一下。
夏:您在后来的创作中喜欢图像和文字结合,从《五十自娱》,《秋思》,到《六根六欲》,这种文字的比重在不断增加,为什么这样呢?
彭:还是从马致远的诗意作品开始的,而创作《虚度半百》这件作品时刚好看的是关汉卿的诗,很有意思,所以就把它表达出来了。
夏:我在许多西方的宗教画中发现图像背后或下面会出现许多文字来说明画面,但后来艺术的发展是把文字去掉,强调图像本身的力量,您反其道而行之,重新回到了这种图像与文字的互动之中。
彭:这种表达形式在传统中国画之中比较多,我借鉴了或者说盗窃了这种表达方法。
夏:在文人画和西方宗教画中之所以添加文字是因为图像的表现力还不够,而您完全可以做到图像具有表现力,为什么还加上文字?
彭:我当时就觉得应该要有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