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艺术:现代个体认知世界越来越依赖数码资料,在您看来数码世界与人是怎样一种关系在相互影响?
吴晨:随着数码相机和互联网的普及,资讯的交流越来越便利,同时也使人对真实的事物越来越不敏感。比如我昨晚看了微博上的信息才知道“沈阳的桃花开了”,可昨天白天上街的时候却根本没注意。现在很多人看画展的时候带着相机,一边看一边拍照,照完就回家赶紧传到网上。旅游的时候也是这样,看到美景赶紧照下来,然后奔向下一个景点。。。我估计最后他们只记住了电脑屏幕上的图片,对现实中的画作和景致一点印象也没有。二手的数码资料正在取代我们对现实的意识。
说个小笑话:A利用数码照片来画画,再把画拍成数码照片上传到博客,B看了照片很喜欢,到A的画室来看原作,发现原作没有照片好看,很失望的回去了——这就是“相互影响”。
库艺术:波普艺术对您的创作似乎有些影响,您是怎样看待波普,达达对现代主义的取代的,他们有什么样的现实意义,这与您的创作经历有什么联系吗?
吴晨:波普艺术确实影响了我。我发觉一幅好作品不一定需要具备精湛的技巧,高深的理论,“重大”的题材;不需要抒情,甚至不需要个人风格。有时候只须用平淡的口吻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就足以令人吃惊。我认为波普艺术最大的功劳就是重新发现了平凡。其实平凡是个盖子,把盖子揭开,下面有一口深不可测的井。
现代艺术对表现题材的拓宽,对表达方式的创新都是值得肯定的,它的最大失误是在语言的使用上严重“脱离群众”。现代艺术家热衷于创造新的艺术语言,可这些语言对普通人来说过于晦涩难懂,艺术家与观众的交流存在严重障碍。波普艺术的出现多少纠正了这个问题,因为它的语言的确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如果说古典艺术用的是文言文,现代艺术用的是科研所里的专业术语,那波普艺术已经很接近白话文了。
库艺术:能谈谈您创作的一个发展的脉络吗?
吴晨:我真正意义上的启蒙者不是视觉艺术家,而是小说家米兰.昆德拉。他能从人类注定无法逃离的荒唐处境中发掘出喜剧性,文笔清新流畅。他的作品不煽情,不故弄玄虚,不堆砌辞藻,用最简明的文体表达对生活的发现。这些都是我在后来的创作中努力遵循的原则。
之后的影响来自玛格利特,我觉得玛格利特的作品不该属于超现实主义。他的图像组合不是导向潜意识里的疯狂,而是指向日常生活中的隐秘。从这个意义上说,玛格利特的作品与波普艺术在精神上相通。
至于杜尚和安迪.沃霍尔,这两个人太另类,我不知该如何描述他们对我的影响。但可以肯定的是,杜尚那扇同时开着和关着的门,还有沃霍尔的丝网印花卉,确实颠覆了我对艺术的看法。
库艺术:为什么喜欢用影子来作为创作元素,对于您影子有特殊的含义存在吗?
吴晨:影子是个耐人寻味的东西。在作品中,我总是把主体去掉,只留下影子。
以《隐形人》做例子:一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你能看到人的轮廓,但看不到人的实体,你眼前的景物还是跟原来一样,只是多了一个人形的明暗变化。影子不是真实的存在物,只是存在物的“光学形象”。跟景物的实在感相比,影子的存在显得十分“两面派”——它缺乏自身的实质;它不遮挡任何事物,不占据任何空间。但是它具有某个人物的确切外轮廓,你不得不承认它就“站”在那里。它与周围的环境和谐一致,毫无冲突;它是草中的草,墙上的墙。它又与周围的环境貌合神离;与其说它映在墙上,不如说它“躲”墙和景物之间。我经常联想到现实生活中那些城府极深、“整不明白”的人,他们就像这个影子——你眼睁睁的盯着它,却只能看到它的轮廓和它所在的环境,想了解“里面”有什么?只能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