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 年的一天,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打算去找心理分析师解决些情感问题,但是医师似乎并没能帮上什么忙。回家路上,他拐进梅西百货公司(Macy's)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我把它带到一个人住的公寓,很快,就把那个心理分析师忘了……”。安迪·沃霍尔说,“当我买第一台电视机的时候,我就不再那么在意跟其他人享有亲密关系了。我曾经受过很多伤害,那种程度是只有当你非常在意时才会感到那么受伤。所以我想我从前的确相当在意,当时还没有任何人听说过‘波普艺术’或‘地下电影’或‘超级巨星’。因此在 50 年代晚期,我开始了与电视机的一段恋情,一直持续到现在,有时我在卧室里一次让四台电视机开着。”(《安迪·沃霍尔的哲学》)
这是安迪·沃霍尔与电视机的初恋,让我们想起他那种面无表情的调侃,也看到他的电视哲学:日常生活与媒体的关系、家里的私密空间、“对话”式的心理疗法。
1972 年,BBC 电视台播放了约翰·伯格(John Berger)制作的艺术系列节目《观看之道》(Ways of Seeing)。为了给艺术史“去魅”,伯格使出了一系列让当时电视圈震惊的战术。系列节目的第一个镜头从伯格的背影开始:伯格缓缓走向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的名画《维纳斯和战神》(Venus and Mars),拿出小刀,割下维纳斯的脸。背景声响起。
“这是我们这档节目四个系列里的第一部。通过它,我想对一些欧洲绘画的假设进行发问。‘传统’诞生于 1400 年,结束于1900 年(伯格已裁下了维纳斯的头。)今晚,我不想对这些我们正在观看的绘画关注太多(伯格走出画面,被割下的维纳斯的头变成了一张明信片,与众多经典绘画明信片并列在一起)。现在,20 世纪下半叶,我们如同初次面对这些绘画。如果你能发现什么,那为什么我们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去发现我们自身,和我们生活的状态呢。”
“虚拟广场”(Piazza Virtuale)是世界上第一个现场电视互动节目。1992 年的德国卡塞尔文献展(Documenta IX)上,由德奥艺术家和技师组成的“梵高TV”(Van Gogh TV)小组通过卫星和有线电视向全欧洲,以及部分美洲、日本地区播放了全欧洲范围内,通过摄像头、可视电话、私人电话、传真、电脑搜集来的画面和声音。历时 100 天。这些资料的展现方式多种多样:人们发送的传真会直接出线在屏幕上,通过电话按键可选择电话画面的图像,通过按键式电话可指挥工作室里的摄像头等。节目还模仿正式电视节目,形成了不同的板块:“艺术词汇”、“忏悔”、“市场”、“发言角”、“报纸”。
建立一个由通讯技术支持的视听广场——“梵高 TV”当年的理想,在 18 年后的今天已从“作品”变为了生活方式。当年的“自治媒体”也已被“去魅”,艺术家们也不必再如拉图尔(Bruno Latour)所说的“在电视机柜里直接与电视机交锋了”。
任何一个时代具有标志性意义的艺术几乎都具备兼容不同领域的能力。17 世纪的建筑将绘画、雕塑、庭院等融为一体;18 至 19世纪的文学为各种艺术情态的表达提供了平台;到了 20 世纪,电影、电视、电脑、LED、手机等屏幕不仅把交流压为可视的平面,更是改变了人们的时空观念。当然,你也可狡猾地把思想的平庸归咎于表面上看来同质化的文化,但仔细想来,那其实不过是一种传播方式的同质化。正如屏幕只是一个内容的容器,并不是一个自我生成的机体。
网络时代正逼迫电视播放从简单的“发送”变为“关系的链接”。观众将根据自己的判断,选择性地对这些略带刻板和霸权色彩的意识形态进行解码。同样,艺术或审美不也是一个生产情感、愉悦和好奇的“关系”么?但是,转身进入屏幕后的它又将如何与作为观众的我们,建立这种互动关系,提供一份猜谜蓝图呢?
中国电视艺术的历史,不仅短暂而且充满无奈,艺术网站正如援兵一样挽救着残局。在接下来的专题里,我们邀请了八十年代末至今的艺术媒体工作者讲述他们与屏幕的故事,为的是看到那些时代和形式背后的力量以及他们心中那个未果的艺术之梦。
艺术,真的是中国屏幕被遗忘的角落?当电视屏幕的影响力被其他屏幕稀释后,艺术,是否还需要这样一台开支昂贵的发射机,而屏幕,是否是艺术最好的选择呢?且让我们把这次回顾(抑或展望)当作一次艺术媒体的“史前史”,在记忆中开花,在现实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