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约瑟夫·博伊斯,《如何对一只死兔子解释绘画》(Joseph Beuys,Wie man dem toten Hasen die Bilder erklärt )
照骏园 | 文
45 年前的某日,在原西德杜塞尔多夫施梅拉(Schmela)画廊举行了一场行为艺术的表演。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个头上涂满了蜂蜜,粘上了金箔(注意:那天他没有戴帽子),怀抱着一只死兔子。他喃喃低语,抱着死兔子在房间里踱步,从一件作品到另一件。整个过程持续了三个小时,所有人都只能通过窗户观察他的行为。最后,门被打开了。当观众涌入房间里的时候,博伊斯抱着那只死兔子静静地背对着观众坐着。
这是约瑟夫·博伊斯 1965 年著名的行为艺术作品《如何对一只死兔子解释绘画》(Wie man dem toten Hasen die Bilder erklärt );这也是约瑟夫·博伊斯最使人疑惑不解、最晦涩的作品之一。当然,还有 1974 年的行为艺术作品《我爱美国,美国爱我》(I like America and America likes me )。那次,他带着拐杖,披着毛毡同狼生活了数天。我们至今仍然搞不清楚当年博伊斯到底对那只死兔子说了些什么。也许没有人说得清楚这件事了,包括他对那些狼所说的。那么多年对博伊斯的议论已经把这些事变成一个个传说了,博伊斯也由此被神话了。或许,我们不应该去深究他所说的具体内容,而更应重视他这个行为的本身。既然,他已经是个神话了,也不妨就把他当作神话来看吧。博伊斯的这个行为作品是极富象征意义的。他用蜂蜜和金箔为自己附上了一个面具。黄金在西方是智慧和纯粹的象征,并且代表了源自太阳的力量;而蜂蜜在古德国及古印度则一直被视为一种获得重生的媒介。兔子上千年来在欧洲文化中代表了一种收获的富足,以及一种延续不断的繁衍生息的力量。年轻时的博伊斯即对兔子的生活习性感兴趣,并做过相应的研究,所以在他的艺术中兔子成为了超越人类,而与大地、自然关系更为密切的神物。由此,我们可以把这个行为看作博伊斯借助上古的力量而完成的一次与大地神灵的交汇,一次超越凡身的通灵的密仪,而行为最后的祥和使得被面具了的博伊斯和死去的兔子之间达到了一种超越物种的灵性的平衡。
我不愿把博伊斯看作如某些博伊斯的鼓吹者们所描绘的艺术界的萨满师,而更愿意把他看作是一个具有朴素人文情怀的艺术布道者,只是这位布道者曾经经受战争如此的创伤,而又神奇般地活了下来,只是这位布道者不用温柔地循循善诱的方式去教化人罢了。他充满斗志用艺术去感化人,去重新塑造社会。这一切听上去是那么不可思议和过于乌托邦化,可是博伊斯一生的作品都和这有关。博伊斯延续了欧洲人文精神的传统,更加入了德国的浪漫主义情怀。
毫无疑问,博伊斯是战后对当代艺术最有影响力的两位艺术家之一,另一位是沃霍尔(Andy Walhol)。有意思的现象是,在德国博伊斯的作品虽然经常可以看到,但是远远不及他在许多其它国家,比如中国,如此被艺术家们津津乐道,而更多的是艺术史上的时代意义。的确,直接面对博伊斯的毛毡、已经变得腐败不堪的油脂和香肠、以及那些颜色灰暗的陈年旧物是很难再打动人了。博伊斯的艺术作品进入美术馆是一个尴尬,他的艺术是存在于他设想中的那个他有责任去塑造的社会中的,所以离开了那个时代的大背景,想要理解博伊斯是很困难的,尽管他是学习当代艺术史绝对绕不开的人物,或在某些地方被供奉为神。随着被鼓吹、被神化、被误读,时间会使博伊斯的艺术变得可能比当年还要晦涩。这是博伊斯的另一个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