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在制造暴力、恐怖和惊悚,而是暴力、恐怖和惊悚正是真实的世界。”
海洋、天空是蓝色的,灾难是蓝色的,所有的画都是蓝色。
9月底,杨少斌在尤伦斯搭建了他的“蓝屋”,从血肉模糊的“红人”走向“蓝屋”的杨少斌,找到了下一个自己。
搭建灾难之屋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展厅的四面墙被杨少斌布置成两两相对的4面绘画墙。“有一种对视的感觉。‘蓝屋’容纳了众生在自然界所面临的困境,不是某一个人,而是自然界渺小的局部。在蓝色的包围中,我希望作品像海洋一样神秘、涌动、沉浮,画面的质感像蓝丝绒一样平滑。”
他的画面里有参与制定《京都议定书》和出席哥本哈根气候峰会的领导人肖像,平民图像则有被核辐射、化学污染的孩子,或者地震、飓风、洪水等的受灾者。
杨少斌故意突显人物的真实性。“这次比之前更安静。蓝色画画就是特别安静,激动不起来,没有很张扬的情绪传达给你。”
5年来,他只潜心做了“煤矿”和“蓝屋”这两个项目。煤矿系列在英国泰特(利物浦)美术馆展出过,还参加过亚太三年展、沙迦双年展和上海双年展,并被惠特尼美术馆董事、昆士兰美术馆董事和美国船王收藏。但杨少斌仍最喜欢“蓝屋”,“因为毕竟下了很大的工夫在做,百分之百精力投入,这一点是没有遗憾的”。
画了整整一年,不顺手的时候也不少。“这种蓝很难画,画不好的话特别俗气。差不多扔掉20多张,就是画着就不对了,最大的困难就在这,着急。”
杨少斌说自己的艺术里绝对没有风花雪月,包括这个展览关注的还是生存环境的问题。“我对残酷性的认识也在不断地扩展,过去是红色为主,现在变成蓝的了,蓝色的背后也是灾难,只不过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那么大的冲突。我个人的作品脉络,应该是继续往深刻里探究,越来越单纯,一直做减法。残酷性依然存在。”
也许还将走向别的颜色,但杨少斌说他一定会残酷下去,“这似乎是我的一个标志”。
纵深800米的残酷
“没有‘煤矿’,就没有‘蓝屋’。”尤伦斯馆长桑斯正是看到《X——后视盲区》后找到他。“蓝色的煤矿工人画得非常美。我个人对蓝色也非常迷恋,问他是否可以做一个有关蓝色的展览。”桑斯说。
“如果真有一个上帝站在高处,他看到的肯定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含情脉脉,而是对峙、搏杀,上帝嘴里哼的也肯定不是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而是左小祖咒般的坏调,还可能一脸坏笑。”
杨少斌说,这个让人疼痛的世界在不断地制造病人,我们都是受害者。在揭示它的病症上,他愿意是个冲锋陷阵的战士。
2005年到2008年,4年多他只做了一个“煤矿”项目:《纵深800米》和《X——后视盲区》。他去全国各地考察了五六十个煤矿,用现实主义手法在画廊再现煤矿的残酷。矿工们已无法清洗的、和煤一样乌黑坚硬的肺让人触目惊心。
‘煤矿’对我来说是一个关键的展览。命运就到这了,必须要做。”作为开滦煤矿的子弟,他似乎天生就被赋予了这种责任。
许多熟悉杨少斌的人,都疑惑这还是杨少斌吗?杨少斌解释道:“我的艺术始终关注残酷性,‘红色系列’是内心的恐惧,‘煤矿’是外部世界的残酷。”
唐山大地震,震碎了安全感
13岁经历唐山大地震,杨少斌称自己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而这也是其艺术最深的根源。
1991年8月28日,28岁的开滦煤矿矿工子弟杨少斌揣着1000块钱只身来到北京,当时的他不会想到8年后会进入威尼斯双年展,更不会想到20年后将跻身胡润艺术榜50强。
没上过美院的“盲流”艺术家杨少斌,读了一所叫圆明园的“大学”。他在圆明园画家村出道,身边人是方力钧、刘炜、岳敏君,大家知道的第一个杨少斌,顺理成章也画起了“玩世”。
有血性艺术家不会甘心永远跟着别人当偏将。况且他画得也很累,“感觉像挖空心思逗人乐”。就如栗宪庭所说,他是一个无法泼皮起来的人,无法靠玩笑消解内心的紧张。
“1997年底,开始画大肖像是彻底解放,跟玩世脱离关系。”而他真正被大家接受,正是转向画“红色系列”。“1993年,我有一段感情上的变故,从那时起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脆弱,加上圆明园的生存环境像黑布蒙住眼一样看不到未来。对我来说,这时到了寻找暴力的时候了。”
1994年,他画了4张一米见方的名为《很暴力》的画,其中的暴力和伤害都是亲身经历。王朔评价杨少斌的画说:“那种暴力的感觉啊,就是真能让我觉得有一点冲击。”
震动人心的架上“暴力”
本来杨少斌已经有画廊代理,不仅生活不再靠朋友接济,还在宋庄小堡买了房子。但转型后,画廊很反感杨少斌血肉模糊的“红色系列”,“你画得那么难看,只能自己卖了”。除了瑞士人乌里·希克,杨少斌的“红色系列”几乎无人问津。艺术经纪人冷林毫不客气地说:“画得挺好,但是需要你出名以后才能卖得出去。”
“1999年参加威尼斯双年展改变了我的命运,我就是从这时起成名的。”双年展一结束,瑞士麦勒画廊就代理了他。
杨少斌的“暴力”真的会对人心有所触动。他的一张大画被苏黎士保险公司的老板收藏,这张画就挂在公司大堂,员工每天上下班看到都很害怕,请求老板把画摘了。而有位老太太客户看到后,很激动地捂着心脏找保险公司的负责人,要求立刻摘掉画。老太太还给代理画廊打电话:“不许再卖这个人的作品,否则我就起诉你们!”
“少斌很少表现妇女,他专注于男人的动作,专注于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关系。在他看来,男人可以直接和力量划等号。”冷林说,有一次他带两位德国画商去杨少斌画室看画,画商竟悄悄问他杨少斌是不是同性恋。“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如今,“红色系列”仍是杨少斌最畅销的作品,拍卖市场成交高价前十名也有这个系列。2008年5月,其中的《NO.25》还在北京保利夜场拍出896万元。“现在还有很多藏家在追,市面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