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有吴冠中最中意的画作
2002年到2005年这几年中,郭庆祥频繁拜访吴冠中。不过,每次拜访并没有手提厚礼,真正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不需要带礼物,你只要是真心喜欢艺术的,吴老就会很高兴。无论是吃饭还是聊天,只要谈起艺术就特别激动,像小孩子一样,特别有感染力。吴老待人谦和,没有一点架子。我们一谈起艺术,至少也两个小时以上,一般都是半天。”郭庆祥说。
吴冠中一生甘守清贫,生前一直住在北京方庄的一套简朴的小房里。他常说,我追求的是精神价值而不是像有些人变卖人格与画格去追求富豪的人生。“有一些早年拥有我的画的商人,他们就是利用与这些拍卖行合作,把我的画搞成的所谓‘天价’,我从来就没有在里面得到半分的利益,我还是把我的画当成艺术还给我的艺术,我把这些画大都捐给了国内和一些国外的收藏机构和博物馆,我没有把它当作商品而是把它当作我的女儿嫁给值得嫁的人。”刘佑局在纪念吴老的文章(《吴冠中的苦衷》)中转述了吴冠中的话。
在拜访期间,郭庆祥从吴冠中手里收了不少佳作。不过每次交易时,老人家对画作的价格并不关心,对交易的细节更是从不纠缠。“吴老生活其实很单一,只有创作,每时每刻都扑在艺术上,不去关心自己作品的市场和价格,这才是真正艺术家的行为。”郭庆祥说。吴冠中最满意的作品:《高粱》、《苏醒 》、《流逝》、 《香山春雪》等都卖给了郭庆祥。在收藏的渠道上,吴冠中也每每指点给郭庆祥,比如一些海外的藏家,比如一些捐赠者。
吴冠中有侠义之心。受人恩惠,哪怕是小恩,都会回报。2010年7月南京经典春拍上现身的《洗衣歌》和《春风》,由扬州书国画院的周鹤云先生提供,而这两幅作品正是吴冠中所赠。1971年,吴冠中与周鹤云同在河北石家庄的“五七干校”,因为周鹤云常给吴冠中提供油画颜料、画布画板等,吴冠中便感激赠画。“即使是普通人,比如帮他扛过煤气罐,送过菜的,他也会送点小画。”郭庆祥说,今年他们刚在德国收了一幅小画《春潮》,正是吴冠中送给当年给予他帮助的一对夫妇的。
玥宝斋的收藏、运营体系
玥宝斋对吴冠中的收藏分两条线走:鼎盛时期的巨制和每个时期的代表作。一些具有唯一性的作品:比如创作手法、题材上的唯一,也被纳入玥宝斋的收藏体系中。比如2009年现身上海艺博会的《韶山》,就是吴冠中罕见的红色题材作品。整幅画面由水墨铺成,仅在毛泽东故居的匾额用红色块点缀,形成了黑白作品中的唯一色彩,与当时由“红光亮”主导的宣传画式的红色题材作品在表现形式上拉开了距离。在所藏的吴冠中作品里,以1996—2000年期间的作品最多,“这其实就是吴冠中成熟期、顶峰期的作品,我们收的都是大作,2000年收的最多。”郭庆祥说。
玥宝斋对吴冠中的收藏渠道分为海外和拍卖场。就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前的半月,12月1号北京保利2010年秋季拍卖会、现当代中国艺术夜场中,玥宝斋以820万拍得了吴冠中1989年的油画《新巴黎》,加上12%的佣金,共支付918万。而这一次拍卖全靠郭庆祥在电话那头远程操控。
除了吴冠中,玥宝斋还收藏李可染、傅抱石、赵无极、石齐的作品。“我重点看好赵无极。”郭庆祥说。除了这些,郭庆祥还会关注未被人们真正认识的大师。比如张功慤,他是吴大羽的嫡传弟子,是与赵无极、吴冠中同学辈的画家。以及刚退下来的中国国家画院前院长龙瑞。
在运营上玥宝斋是独立的,并不会动用万达集团的资金。就资金预算而言,每年的收藏计划也没有固定的金额限制,“还是要根据画来,看到好的就收,没有的话就宁缺毋滥。”郭庆祥解释道。虽然卖画是玥宝斋经营的一部分,“但不是主要部分,我们有其他的生意和收入。我并不打算靠卖画的收入维持玥宝斋的日常运营。”
目前,玥宝斋“只进不出”。“收藏是根据经济来的。我更愿意感性收藏,对于感性收藏的人来说,经济允许时是不会卖的。”郭庆祥说,“我是因为喜欢这些作品才收藏的,除去因为眼界变化,去粗取精和经营需要卖的,有些作品我更是不舍得卖,比如吴冠中的《高粱》、李可染的《漓江》、黄胄的《维吾尔少女》等。”
玥宝斋是个收藏机构,而不是可以向公众开放的私人博物馆,郭庆祥表示他正酝酿办一个吴冠中的纪念馆,“这会是对公众免费开放的。”对于建立私人博物馆,他有自己想法:“不赞成建大,要按体裁衣,‘大’不是最好的,还是要看作品。对于私人博物馆的存续,我认为国外有一种稳定的模式可以借鉴,就是设立特别的艺术赞助基金。比如你喜欢瓷器,可以每年或者不定期地给基金投钱,同时享受瓷器博物馆的贵宾服务等,这个是比较合理、稳定的模式,单纯依靠个人和单个企业的赞助终归不是长远之计。”
一个收藏家的自我修炼
作为一名藏家,郭庆祥可以说是出身草根,既不是书香门第,也不是学院出身。遇到吴冠中前,他可以说是一张白纸,而吴老以自己的艺术修养和人格魅力,在这张白纸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可以说,吴冠中给这位藏家打了好底子。
在几年前的频繁拜访中,郭庆祥不仅跟吴冠中学习有关中西绘画方面的知识,了解其绘画创作的过程,还会和吴老探讨艺术、人生的哲理。“那些谈话对我的艺术鉴赏能力的提高,尤其绘画艺术,启发很大,进步也很快。受益最大的是对中国传统人文画的理解, 画面上的诗书画印不是中国文人画的核心,那只是外在形式,是形而下的东西,诗情画意才是文人画的核心精神,诗情画意是境界、修养。”郭庆祥说。
虽然因为时代原因,年轻时的郭庆祥读书不多,但他进入艺术收藏领域后,一直善学肯学。他喜欢和艺术家交谈,就如同当年和吴冠中相处时一样,聊艺术聊人生;他还邀请国内知名画家、文艺批评家进入玥宝斋的专家团队。每次去国外做生意,他一有空就去当地的美术馆、博物馆,诸如法国奥赛美术馆、美国大都会这类国际性的大馆,更是让他流连忘返。在十多年的收藏生涯中,他一直在自我修炼,羽翼渐丰。郭庆祥提倡“学术性收藏”,反对“富哥收藏”。“有钱而不懂画的人最可怕,不能一买画都靠所谓的专家来掌眼,对作品好坏连最基本的判断没有。”郭庆祥说。“我占的便宜是,很早认识到收藏要有学术性,我有自己的体系从不跟概念走、市场走。我反对把艺术品当做商品、股票去操作,这违背了艺术收藏的理念和艺术创作的规律。”
郭庆祥从吴冠中那儿看到了大师的品性:真心热爱艺术,不会为钱而画画,爱国。这些品质也成为他后来判断艺术家的标准,他坦言只与人品好的艺术家合作。在他眼中,国内某知名画家正是违背了这三点原则。他抨击这位著名人士的程式化创作、流水化作业,也评判他所宣扬的国学。因为抨击,郭庆祥还惹上了官司。今年5月,郭庆祥在上海《文汇报》发表的一篇文章《艺术家还是要凭作品说话》,不点名的写到某位画家的“流水线作业”,该艺术家以侵害名誉权之罪,将郭庆祥告上了法庭,并索赔500万元。这场官司把郭庆祥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郭庆祥自嘲“自己也受到了明星的待遇”,被各大媒体围追堵截。问他是否担心自己的言论会惹麻烦、遭报复,他显示出了骨子里的北方爷们气概,“不怕,我说的是事实。”
这并不是郭庆祥第一次站出来评判,之前他还批判过某些当代艺术所展现的恶搞中国人的丑态图像、公开鄙夷过被业内奉为宫廷收藏宝典的《石渠宝笈》。敢说让郭庆祥又得了个“大嘴郭”的名号,这点除去源自本性的耿直外,也得意于吴冠中的熏陶。吴冠中在艺术界素以敢说著称,曾抛下 “艺术家不应该养而应该奖”、“一百个齐白石比不上一个鲁迅”等话,89岁时又将美协和画院比做衙门“养了一大群不下蛋的鸡”,引起轩然大波。
尾声
在郭庆祥的眼里,他对他的藏品“每次看都是享受”,他也不会觉得厌烦。郭家的一儿一女已长大成人,老郭的日子过得富足安乐。从目前看,还看不到孩子们对艺术收藏有特别的兴趣。老郭觉得无所谓,“反正我这辈子是干定这行了,他们愿意不愿意,全凭个人兴趣,我不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