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时的何多苓 王寅 图
何多苓的作品某种程度上是他周围小圈子的集体精神肖像。从一开始,他的作品就带有强烈的“文学性”。
何多苓说一口挺标准的普通话,还带些微后鼻音和儿化音,在这个年龄的川人中少有。可一旦说起川话,语调就变得既放松又灵敏。语言的转换本质上是思维和身份的转换,一个艺术场中的何多苓和一个偏居成都的何多苓,在清晰的逻辑中有着模糊的一致性。他似乎一直都不在潮流中,但也从未缺席。最显著的例子有关“伤痕美术”,何多苓说自己事实上并没有参与“伤痕”。因为那一年全国美展之前,四川美院全院动员,大家出了很多草图。他的草图是一个女知青在河边洗澡,没被通过,后来也就没有画。但这并不妨碍他一向被视作“伤痕美术”的代表人物。用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的话来说,他这叫作“若即若离”。
“若即若离”也可以拿来形容他最新的那一批作品。那是青蓝色的一批作品,梦幻和现实也介于“即”和“离”之间,有着小心翼翼的平衡。“士者如斯——何多苓展”现在已经在上海美术馆一楼的展厅里,有最新鲜的作品,它们直到展览开幕才刚刚赶出来;也有陈旧的往事,展览序列中第一幅作品就是《春风已经苏醒》,那是他的成名作。将这幅1982年的旧作和2011年刚刚完成的“兔子系列”放在一起对比,其间差异巨大,几乎不像出自一人之手。横亘在当中的不只是时间的“逝者如斯”,作为艺术家的何多苓,在世易时移、语境变迁中,个体的生命体验也早就轻舟已过万重山。
“士”和成都
何多苓说“士者如斯”这个展览的构想始于两年前,一开始他没想搞大,结果现在成了他个人展览史上规模空前的展览。上海结束后要去北京,然后还要去国外一些重要的美术馆。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欧阳江河的折腾。欧阳江河是著名的诗人,近些年也是著名的艺术策展人。这一批人都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几十年来相互之间枝蔓纠缠,拥抱得紧密。比如在何多苓作品的拍卖纪录中,拍得高的都是和翟永明有关的作品。对此何多苓表示,这说明翟永明的票房好。只要一画她,就被认为是重要作品。
成都这个文人圈,有诗人、画家、建筑师、作家,欧阳江河、钟鸣、翟永明和何多苓都在圈内。这个圈子的生命力很旺盛,上世纪80年代就已经形成了,到今天还有壮大的趋势,越来越多的和文化沾边的人到了成都,都要去他们的根据地——翟永明的白夜酒吧坐会儿。所以,在成都过着“平庸生活”的何多苓,其实知道五湖四海的动向,信息量很大。庞杂的信息并非一定推导出功利的追求,何多苓就处理成了挺高明的“若即若离”。他认为,这是成都这个城市赋予的特权。成都生活闲散,所以都说少不入川。
何多苓的作品某种程度上并不仅仅是他个人的生命体验,也是他周围小圈子的集体精神肖像。从一开始,他的作品就带有强烈的“文学性”,这种文学性,很多时候得益于周遭的滋养。就阅读量和理解力而言,何多苓自认比不上几位诗人朋友,所以他们有时候就直接告诉他一些结论性的话语。但近两年少了,那些朋友也都做生意去了,诗人摇身一变成了书商,但书店里还是没什么诗集。这是个问题。
不出诗集的书商朋友,依然是诗人。在每周数次的饭局或者在白夜酒吧的闲坐中,有人可能会朗诵诗歌,这些诗歌或许会让何多苓有画画的冲动。他不会打牌不会高尔夫,画画是他情绪的第一反映,是带他超越“平庸生活”走向精神世界的隐秘路径。而印象派只能在西方产生,何多苓只能在成都才能这样闲散着,这是一种文化地理学,是水土、生活方式和艺术创作的辩证法。同样的例子还有毛焰。何多苓劝毛焰就在南京待着,哪儿也别去。这城市气质上和成都有些像,那里(南京)有韩东,以前还有朱文,这城市很“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