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邱志杰把《上元灯彩图》中秦淮河的民俗场景图式化、道具化。

上海美术馆二楼分隔出来的一个展厅里，《邱注<上元灯彩图>》将第八届上海双年展展品之“大”发挥到极致。四面墙、一整个展厅的水墨白描，都是艺术家邱志杰这几天爬上爬下绘制的。他昨天还在现场制作的这件展品，以自己的理解为明朝市肆风俗图《上元灯彩图》作注。原图颇似《清明上河图》，充斥着三教九流及各种器物，尽现南京秦淮河边元宵灯会的盛况。

这展品之“大”，已不仅仅是体量上的大，而是顶天立地，囊括天花板和地板，完全在塑造一个个场域。既是场域，就没法割裂来看，舞台、服装、道具、演员、配乐、灯光、导演甚至观众都缺一不可，这情形，像极了一个排练场。

《上元灯彩图》中的88个历史元素被艺术家像绣像一样抽离出来，创作成的88个角色，有时是人物，比如说书人、算命先生、丫鬟、乡绅；有时是某种事物，比如城池、丹药、秘籍、狼烟。每一个角色又都超越每一段具体的历史，获得一种“基因”，为自己寻找合适的承担者。邱志杰相信，只要条件具备、时机到来，野心家必定重新蠢动，国色天香的美女将会再次成为红颜祸水。每个时代都会有诗人侧身其中，而狂人每每用颠倒错乱的语言道出天机，只是在当时从来没有人听得懂。从对这张古画的研究出发，一个庞大的创作框架、一种述说历史的方式由此形成。

在这样一个展厅里，10多件器械作为道具，似乎还原了古时的市肆——石磨、大树、棋盘、鸟笼、茶壶、独轮车……可是，石磨上为什么刻着星象图？树枝上为什么挂满水桶？它们熟悉中略带诡异，有所意指但更令人不安。细细一看，它们的身世之谜都能在墙上的绣像中一一找到。用U型吸铁石钓起一串串钥匙的人是“渔翁”、一张张颜色各异表情相同的脸谱是“优伶”、一副以风扇为镜片的笨拙眼镜是“书生”、一张捕捉昆虫的网与别在网上的纸风车是“童谣”……一群黑衣人在操作这些器械。他们不表演，只是忙碌着，与其说是使用这些器械，不如说是侍候这些器械使之维持运转。他们推动、摇动、填装、倾倒、摇晃，好像展厅是农忙时节清晨的农场。

通常人们将一件成形的物品认作艺术作品。本届双年展“巡回排演”的主题却是颠覆了这种逻辑。整个《邱注<上元灯彩图>》是一个正在进行中的计划、一幕正在排演的历史剧。邱志杰希望将88个平面的角色一一创造成立体的器械，让它们成为自动和互动表演的道具。或许随着展览的推进，道具会与日俱增，导演会随时修改剧本，而观众甚至可以借用现场演员和道具构思一出自己的戏剧。

在本届双年展中，处处可见场内与场外、幕前与幕后、台上与台下的中间状态，打通了艺术剧场与日常生活剧场之间的隔膜。艺术家脱掉角色扮演的戏服，从机制化的艺术剧场出走，让人围观自己艺术生活的全景，是否在提示艺术表现的多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