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下午2点半，离双年展正式开幕还有2个小时，朱其仍然在主展场706大厂忙碌，汗水浸湿了T恤。不断有媒体记者询问在场的志愿者，行为单元在哪里举行，有一个志愿者擦擦脖子上的汗水说：“已经取消了。”而询问朱其，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一定要叫范跑跑来，现在他们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此前，在798双年展的资料中，行为艺术单元仍然在列，该单元策展人王军的介绍中，“曾获2007~2008娱乐中国十大男人排行榜前三”，俨然是颇为重要的内容。

与此同时，原定做行为单元的时态空间画廊，现在以“范跑跑”知名的范美忠，已经进入了众人簇拥的场地。黑板上写着字，他用略为颤抖的声音开始他的“表演”，说这堂“课”要表达“对教育的反思”。周末的798，游人和观众都众多，大家将范美忠围在中间，情景与“上课”相去甚远，恐怕更接近于街头围观。而范美忠的“反思”，究竟引起了多少观众的思考，最终也只能是一个问题，给人们留下更深印象的还是他僵硬的身姿和颤抖的嗓音。其他的表演环节对于大部分观众来说，也大多不知所云。吴苹最终没有来到现场。

在双年展正式开始之前，行为单元的策展人王军给媒体发去了《一个没有问题的双年展就是问题最大的双年展》等等文章，而15日开幕之后，记者的邮箱在深夜又收到了《关于行为单元退出798双年展的声明》和《关于798双年展【行为艺术】项目事件澄清》。两文回顾了关于邀请社会争议人物来参展的一些经过，如何和范美忠取得联系等等，对朱其在其《范跑跑该不该参加双年展》一文中，“双年展邀请非艺术家以及有争议的社会人物的概念是由我提出的”这个说法提出了异议。而朱其的回应是：“这个想法是我好几个月以前就提出的，不过他们要说是他们提出的，也无所谓了，现在都无所谓了。”

“一个利己主义者无聊的表演”，这是朱其后来对范美忠“表演”的评价。之前他曾经这样思考，“钉子户吴萍、范跑跑是中国社会各种利益和价值观冲突的交汇点，他们代表这个时代的一种社会人群之间的冲撞和冲突，钉子户现场和范跑跑的个性实际上都很‘当代艺术’。”但最终双年展还是决定不邀请范美忠，因为后来媒体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范跑跑”身上，“引来一些麻烦”。

朱其认为，整个过程是一开始就策划好的，“王军14日的时候，还在保证说范跑跑不会来，但范跑跑实际上当天晚上11点已经在798了。到了15日早上，王军就发声明退展。”在13日突然辞职的媒体联系人袁霆轩，成为了后来退展的行为单元的学术支持，“15日那天，他们就把所有媒体都叫到了行为现场。”在王军的声明中，认为拒绝范美忠，是缺乏独立精神的表现。而朱其则认为，“独立精神也是要负责任的，你尊重了表达的权利，但是你维护的表达内容是什么呢？我不认为范美忠的‘作品’体现了多大的价值。”而声明本身也被朱其指出了问题：“他们说是所有艺术家一致同意退展，而事实上有2/3的艺术家根本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一个和798没关系了的行为艺术单元，最终变成了798双年展最大的新闻，而一个和艺术没有关系的范美忠，则又一次成功地夺取了所有人的眼球。“我认为这是中国媒体的耻辱，我们有那么多有学术价值的展览，都没有人来讨论，所有人都在纠缠范跑跑。”朱其感到无奈。

被遮蔽的风景

“过去中国的艺术市场出现很多问题，但不应该对中国艺术失去信心，艺术群体的理想主义还没有消失，创造性也没有消失，艺术未必能够改造世界，但是它对世界的影响还将持续下去。”这是朱其的愿景。事实上，范美忠的“课堂”之外，在798双年展的10余个展场，有着更多的风景，形式涵盖了舞蹈、影像、装置等等诸多方面。在主展场中，既有刘家琨为地震中遇难的女孩胡慧姗做的纪念馆的影像，也有跨界的音乐人左小祖咒和丁武的作品。艺术家们关注的问题，从当下的中国，到历史的考量。各种项目当中，不乏对弱势群体的关注之作，比如让残障人士与下岗工人加入进来的WABC计划，“同样是游离于主流人群之外的人们，为什么这个项目就没多少人关心呢？”朱其言语之间充满了不平。

此次有2/3的参展艺术家都是国际艺术家，还有不小的国际策展人团队。“策展的过程，是国际策展人们努力加强与中国艺术社区对话的过程。中国对于西方人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她无所不能。”马克·汉格布勒这样说道。而国际策展人团队也带来了诸多让人耳目一新的展览。有对于艺术本身进行思考的《给艺术的九十九个论题》，还有讨论生态大环境下人类境遇的《坠落星球》，也有来自智利的策展人尼科亚克图斯卡（Nicoyakaitushka），集合了拉丁美洲诸多新锐艺术家，带来的反映拉丁美洲的《发动：调入、退离》。

而这些在朱其看来，充满了诚意和新意的展览与作品，某种意义上成为了看不见的风景——恐怕只有拨开“范跑跑”与不再和798双年展有关，但仍然占据关于798双年展的诸多报道的“行为单元”的迷雾，才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