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局部
汴河是一条人工河流,按《宋史·河渠志》载:“汴河自隋大业(605—618年)初疏通济渠,引黄河通淮,至唐改名广济。宋都大梁,以孟州河阴县南为汴首,受黄河之口属于淮泗,每岁自春至冬,常于河口均调水势,止深六尺以通重载为准,岁漕江淮湖浙米数百万,及东南之产,百物众宝,不可胜计。又下西山之薪炭,以输京师之粟,以振河北之急,内外仰给焉。故于诸水,莫此为重。”汴河从汴京外城西水门入城,再入内城水门,横穿宫城前州桥、相国寺桥,出内城水门,然后向东南而出外城东水门。淳化二年(990年)六月,汴河在近城浚仪县的一段河堤缺了口,宋太宗赵光义亲自去视察,步辇行走在泥淖中,宰相、枢密院使等大臣连忙劝阻回驾,宋太宗说:“东京养甲兵数十万,居人百万家,天下转漕仰给,在此一渠水,朕安得不顾?”于是下令调步卒数千来堵塞,直至看到缺口被塞住,水势稳定后,他才回宫。由此可见,汴河不但是当时南北交通的大动脉,而且还是国家安全的系带,可以说是赵家王朝的生命线。
进入汴河我们首先看到的是两艘重载的大船已经靠岸,正在往码头上卸货。从船身还吃水很深来看,被卸下的货物只是很小一部分。货物是用麻袋装的,老板正坐在麻袋上指挥工人们码放。扛袋的工人很吃劲,需要两个人帮他卸下,看来装的是粮食。北宋时代,属于国家的粮食储备仓库,大都集中在东南城沿汴河一带。《东京梦华录》“外诸司”记载:“诸米麦等,自州东虹桥元丰仓、顺城仓,东水门里广济、里河折中、外河折中、富国、广盈、万盈、永丰、济远等仓。”这些仓库的粮食,都是通过汴河从“江淮湖浙”运来的。粮食是一个物质需要,汴河又担负着运输粮食的重要任务,在图中我们第一眼就看到运粮船,这是毫不奇怪的。也可能是画家特意的安排,因为别的船只都遮盖着,只有在卸货过程中看它的包装形式才能了解是什么货物。
这个船码头正对着一条街道口。这是入城的第一条街,是沿着河岸走向的,可以叫“沿河街”或“沿河大道”,主要店铺是餐馆,以小吃为多。这很符合逻辑,因为它靠近码头,主要服务对象是刚入城的客人和一些苦力。如对街有一家小店,门前笼屉里摆着馒头,店主手持一个正在向挑夫兜揽生意。与之右邻的是一家小酒店。再过去的一家,铺面比较宽广,店前当路堆着纸盒类货物,路口竖着一块招牌,上书“王家纸马”。这是家专营纸人、纸马、纸扎楼阁和冥钱的铺子。按《东京梦华录》的记载:“清明节……诸门纸马铺,皆于当街用纸衮成楼阁之状。”画家在这个出城的路口画上纸马铺,除了与前面扫墓的队伍遥相呼应之外,同时又再一次点醒题目是“清明节”。
接下是一个大码头,街道宽阔平整,两边店铺也较为讲究,经营的主要是餐饮业,店铺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码头边一连停靠了五艘大航船。有一艘还在卸货,从伙计们爬在船篷上聊天来看,货物已卸得差不多了。有的船主卸完货以后,则邀客人到沿河酒店去喝上二两。沿河酒店的雅座,都向着河面敞开窗户,客人一边喝酒,一边可欣赏风景。在这一组航船中有一艘装潢特别华丽,清一色的花格窗子,前后有两个门楼,船舷也比较宽。透过窗子,可以看到舱内有餐桌之类的家具,知道这是一艘大客船,不但有舒适的客舱,而且还可以在船上用餐。船主可能上岸去了,留下四个伙计在忙活着收拾,等待着客人们到来。
在这一组船只外面,是一艘正在行进的大船。有五个人在岸上拉纤,船上可以看到有十一个人物。这是一艘客货混装的大船,因为它的船窗板中间与两头是不同的。前后舱的窗门是向里支开的,中间舱则向外支开。看来其货物除了装在底舱之外,中间的上层舱也堆放货物,所以这艘船载重量也很大。正由于货多船重,又行进在船舶密集的河道上,所以船主和船工们都很紧张。右舷上的三个船工,正轮流用篙将船往外推移,以免与停泊的船只碰撞,站在左舷和船头上的两个船工,手中紧握篙杆,准备随时使用,而船老大则在船头指挥,似在大声叫喊,提醒前面船上人注意。另外有三个是搭船的客人,第一个站在蓬顶的前部,在身后有一张小桌,放着杯盘之属,可能是他正喝着酒,看到前面有些紧张,便站起身来帮着叫喊;第二个在船尾敞棚里,背着双手,踱着方步,心情像是很急迫,也许他还嫌船走得慢哩;第三个在尾舱内露出大半个身子,快要到岸了,他是想出来看看。在船的前舱内,一个妇女带着小孩趴在窗口往外看,应当是船主的家眷,全船最没事的就是他们俩了。十一个人,各不重复,松紧张驰,各尽其态。画家对生活的熟悉和观察入微,我们不能不佩服。
这条船是在逆水而上,使我们知道是在汴河的西南岸。近岸边有一只小艇,船夫正在往外掏水。一艘大船刚从它身边驶过,大橹拨动的漩涡,一个一个向它袭来,使小艇的船身仿佛在晃动。大船是一艘有着双橹的载重船,船尾八个船工在使劲地摇着大橹。船头也有八个船工,只是被一棵大柳树把他们和船身遮挡住了,别以为画家在这里偷懒,省去画船上的各种细节的工夫,他是要让我们的眼睛稍事休息一下,因为后面还有更热闹的场面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