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梵·高(van Gogh)的画册中,海曼克(AM Hamacher)认为《圣保罗医院花园》(Parc de l’hôpital Saint-Paul)即是艺术家提到的两处风景之一(Jan Hulsker则认为它们指的是另外两幅画作,即F642和F643,但是他也觉得这两幅作品与《圣保罗医院花园》属于同一组。)与此同时,de la Faille认为《圣保罗医院花园》(Parc de l’hôpital Saint-Paul)是梵·高(van Gogh)后来的作品,因为艺术家曾这样描述过那两幅画作:“我在一幅习作中画了两颗黄色的白杨树,背景是山脉和这里的公园,秋天的景致令它看起来更加朴素自然,也更加——有家的感觉。”(梵·高,同上,609号,221页。)当然,画中的率真和朴实令其更迷人。当我们凝视这幅作品时,的确可以体会梵·高(van Gogh)早前对他弟弟所说的:“你可以看出来,我们大部分时候都在这个花园中度过,这幷不是难熬的。”(梵·高,同上,592号,174页。)这个地方呈现出无比繁多的景致和视觉享受,令梵·高(van Gogh)满怀激情地通过油画抒发胸臆,而在医院的隔离也让他有机会在此期间创作出了一系列与《圣保罗医院花园》类似的画作,它们中甚至会出现相同的树木和台阶。也许梵·高(van Gogh)把这一组风景画作看成是自己艺术成功的标志,因为他工作室的墙上就挂着这样一幅,画的是从他圣保罗房间的窗户望出去的景色。
梵·高(van Gogh)坦率地把周围环境画进作品,某种程度上源于他对日本艺术的热爱。《圣保罗医院花园》(Parc de l’hôpital Saint-Paul)无论从创意还是构图上均是在向他所热爱的安藤广重(Hiroshige)致敬。梵·高(van Gogh)临摹了安藤广重(Hiroshige)的几幅版画,而上述画作通过前景中的粗大树干,与日本前辈大师木版画突出的构图形成了巧妙的呼应。事实上,梵·高(van Gogh)曾经为了寻找与日本类似的风景,而去过法国南部的阿尔(Arles)。他早前曾为留在阿尔(Arles)而写信给他的弟弟争取更多的盘缠:“留在南部虽然花销不少,但是想想吧,我们热爱日本绘画幷深受影响,所有的印象派画家都是如此;为何不去日本呢,我是说为何不去和日本一样的法国南部呢?”(梵·高,同上,500号,589页。)之后他围绕主题详细解释了日本艺术对他的吸引在于绘画方式以及自然风景,而他要在自己的作品中对此作出回应:
“我希望你能在这儿度过一阵子,你最终会发现眼界改变了:你的眼光更加日本化,你对颜色的感觉也不同了。日本人画画非常快,如闪电一般,因为他们拥有更敏锐的神经和更简单的直觉。
“我决定继续住在这里,释放出我的艺术个性。”(梵·高,同上,500号,590页。)
这一切都成为了现实。梵·高(van Gogh)的绘画迅速演变为一种无限的奔放,当然这也和高更(Gauguin)的出现以及两人之间对艺术的深入探讨有关。与这个时期的其它画作一样,《圣保罗医院公园》(Parc de l’hôpital Saint-Paul)的笔触充满了狂热和激情,表达出艺术家对周围世界的态度。在手法上,他略微受到新印象主义的影响,幷将其融入进自己的需要。梵·高(van Gogh)在这一年早些时候曾与保罗·西涅克(Paul Signac)会面,但在色彩上幷未采纳后者的理论和逻辑,却以大胆和激情而代之。梵·高如此极端的风格令他的弟弟感到不适,他在梵·高(van Gogh)7月发病前给他写信,盛赞他的绘画,但也对其手法和步骤表示担忧。提奥(Theo)写道:“你最近的画作让我开始思索你创作时的精神状态。
“所有的绘画中,颜色都透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气势,但这种罕见的特征似乎有些过头了。你的作品中很多都带有符号般的扭曲的形体,这是你对自然和对生物的理解,你坚信它们生来如此。但是你的思考方式,你把一切推向极致的方式,不免让人眩晕!
“因此,我亲爱的哥哥,当你告诉我你重新开始工作时,我很高兴,因为你不会像某些可怜的人那样陷入已有的成就中沾沾自喜;但我也忍不住担心,因为你不该痴迷于神秘费解的事物,似乎人们只能小心翼翼地浏览你的作品,却不能一目了然地参透你的作品。别再带来无谓的麻烦了,如果你在身体完全康复之前,只是简单地把所见的画出来,那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让你的画流芳百世了。”(提奥·梵·高,同上,T10号,543-544页。)
提奥(Theo)的话成为了对梵·高(van Gogh)的预言,无论是对他的传奇作品,还是对他的健康状况。梵·高(van Gogh)是一个理智开明的人,但是他发起病来却疯狂恐怖,这令他尴尬不已:“我对于自己现在的思想,对于成为左拉(Zola)和龚古尔兄弟(de Goncourt)的如此狂热的崇拜者,对于我现在这样地关心艺术感到惊异;我好像迷信的人可能发作起来那样发起病来,那种在北方时从来没有钻进过我头脑里的可怕的宗教思想,使我的心中混乱。”(梵·高,同上,607号,214页。)梵·高(van Gogh)的理智思维被他的情绪所摧毁,但正是这种经历和状态令《圣保罗医院花园》(Parc de l’hôpital Saint-Paul)这样的作品充满了触手可得的自然之美。
也正是梵·高(van Gogh)逝世前一年在阿尔(Arles)的这段时期,他开始在艺术家和崇拜者的小圈子里获得越来越多的赞誉,此时他声名鹊起,佳作倍出。尽管他一生几乎没有卖出一件作品,但是他作为礼物送出,或者和朋友作为交换而给出的作品却弥足珍贵,包括他在这一年早些时候给西涅克(Signac)的一幅鲱鱼画作。高更(Gauguin)从篷达旺(Pont-Aven)来到阿尔(Arles)也证明他备受尊重的身份。在创作《圣保罗医院花园》(Parc de l’hôpital Saint-Paul)的同年,J.J. Isaäcson在一篇文章中表示梵·高(van Gogh)应该举办更多的展览,幷受到媒体出版界的更多青睐,文章这样写道:
“在现今的十九世纪,是谁为我们诠释伟大生命的形态和色彩?我知道一位,他是孤独的前驱,在深夜独自争战,他的名字-文森特,将留给后世。”(J.J. Isaäcson,节选自J. Hulsker《梵·高全集:绘画,素描和草图》,阿姆斯特丹,1996年,418页。)
对这样的溢美之词,梵·高(van Gogh)感到受之有愧,他表示Isaäcson应该至少再等一年,直到他呈献出更多的优秀作品时再给予如此慷慨的评价。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尽管他生前幷没有广为人知,但他终究走在自己孜孜以求的艺术道路上。从他这个时期写给提奥(Theo)的信件中也可以看出这样的观点:
“你知道我经常想什么吗?我以前和你提过——即使我不能成功,我已从事的事业照样将继续下去。当一个人信仰着他心中的真理时,他幷不是孤家寡人。那么就一个人而言又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跟人们在一起就像和麦子在一起,如果不在土壤中播种发芽,又有何关系呢?——最终你都会被磨石磨碎成面粉烘制成面包。
“幸福与不幸只一字之差!两者都不可缺,都有用;死亡或者消失….. 是相对的——生命不过如此。
“即使面对摧残我的恐怖疾病,信念仍旧不动摇。”(梵·高,前引书,1958年,第三卷,607号,218页。)reconcil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