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九思、文征明与乾隆
草书《平安帖》又名《告姜道帖》,为绢本,纵24.5厘米,横13.8米,共4行,41个字。《平安帖》上并没有作者的名款,但历史上大多数人都认为是王羲之所书。延展开这幅草书帖,41个字的周围盖满了几十方收藏鉴赏印章,可见其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曾屡次易主。
北宋时期记载内府所藏名家法帖的《宣和书谱》中,共记载了243件王羲之法书,其中就有草书《平安帖》。故宫博物院古书画部副主任金运昌表示,北宋潘师旦刻《绛帖》也收入了王羲之的《告姜道帖》。此外,该帖还见刻于南宋《澄清堂帖》。以上三种重要著录,表明早在宋代,《平安帖》就已经在公、私鉴藏家心中具有显赫的地位。
尹光华查阅了《宣和书谱》,其中对于《平安帖》的记载比较简单,只有目录。他说,《宣和书谱》中记录的王羲之帖被分为行书和草书两类。两类中都有叫《平安帖》的,现藏于台北故宫的《平安帖》为纸本行书,与此次拍卖的绢本草书《平安帖》内容完全不同,只不过“同名同姓”而已。
而在《绛帖》中,《告姜道帖》是9行,74字。尹光华表示,此次现身的绢本草书《平安帖》保存了它的前4行计41个字,绢地极古,墨色浓黑。与《绛帖》所载比照,不论从行气、结体及用笔上看,都十分相似。
进入元代之后,王羲之草书《平安帖》遇到了一个重要的“伯乐”——著名书画家、鉴藏家、奎章阁鉴藏书博士柯九思。他专门负责宫廷所藏金石书画的鉴定。皇帝对于柯九思非常信任,为了让他自由出入宫廷,专门赐给通行证。他的收藏以书画为重,30岁时的收藏规模就能够与米芾叫板。他精于名画鉴赏,宋代《溪山行旅图》等中国书画史上的名作均为其收藏。
尹光华告诉记者,草书《平安帖》上有柯九思钤盖的印章共有四印六次,钤盖的位置也极为用心,可见他对这一古帖的钟爱。“柯九思是极有眼力、见多识广的大鉴定家,不可能对一件离他所处年代很近的勾摹本如此感兴趣。”第一行右侧曾经补过一条绢,柯九思以“书画印”上下左右钳记于本幅与宋代花绫隔水(指紧靠书画的那部分绢或绫)的骑缝上。而左下钤盖的墨印与“柯九思敬仲印”,都失去其左半,可见另一半必是钤于后隔水之上,随着原隔水的失去,另外两个半印就看不到了。这样的钤记方式,可以证明原本9行74字的《平安帖》至少在柯九思及柯九思之前便已经被割裂了。
而在金运昌看来,明代文征明的收藏、题跋与刻帖是草书《平安帖》最辉煌的际遇之一。的确,文征明负责所刻的《停云馆法帖》中,草书《平安帖》刻于第四卷,前刻隶书标题“唐人真迹卷第四”。文征明父子都是摹帖的专家,从墨本到入石,《停云馆法帖》中的草书《平安帖》与现今我们见到的墨本原件相对照,几乎没有走样。
“停云馆”摹刻此帖12年后,84岁的文征明在本帖之后用隶书书写了长跋,对于这件当年被他归为“唐人真迹”的草书帖,有了新的看法,升格认定其为“真迹”。尽管他的儿子文嘉曾间接否定了父亲的意见,但文征明至死都没改变自己的看法。当然,可能因为此时草书《平安帖》已是文征明自己的收藏,他有意抬高其价值,但至少可以说明文征明真的十分喜爱它。
到了清朝,该帖又为大鉴藏家梁清标收得,梁氏的鉴赏眼力及收藏之富甲于天下,隋展子虔《游春图》、唐阎立本《步辇图》乃至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等都是他箧中之物,他在草书《平安帖》拖尾钤有“蕉林梁氏书画之印”、“棠邨审定”两方藏印。梁清标死后,草书《平安帖》与他的绝大多数藏品一起成了皇家藏品。乾隆五十五年四月,乾隆在黄绢后隔水上为此帖做了释文,又在后面书写了“可亚时晴帖”五字,将草书《平安帖》与自己最喜欢的《快雪时晴帖》相提并论。随后,该帖被编入《石渠宝笈·续编》。
对于草书《平安帖》何时从清朝宫廷流出,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但从其钤玺印来看,应是嘉庆以后。清朝宫廷藏书画的一部分曾被宣统携带出宫,但尹光华认为,草书《平安帖》应该是在嘉庆之后、宣统之前就已经出宫了。“宣统携带出宫的藏品上,一般都有他的印鉴,而草书《平安帖》上却没有,”尹光华说,“有可能是在宣统之前就已经因为赏赐或偷窃等原因,流出宫廷了。”
“文革”后期,当代鉴定大家徐邦达曾见到并考证过此帖,他撰文指出:“本帖上古印——‘书画印’、柯九思印均古,应非伪物……其文征明、王谷祥、彭年、胡汝嘉诸跋和文氏以来诸家鉴藏印记则都真。”
对于提供这件草书《平安帖》的藏家,中国嘉德三缄其口。有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草书《平安帖》原为北京一位知名藏家的爱物,“文革”期间曾被查抄,“文革”之后又发还。徐邦达很可能就是在发还之前见到《平安帖》的。而此次拍卖,嘉德是从海外征集到这件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