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为“四门阵”的展览是一次试图探讨在当代视觉文化与当代艺术表达的语境中水墨艺术可能性的学术活动,年轻的策展人刘思言为这个展览作了大量研究,遴选出当代画坛在水墨语言探索上思想活跃且坚持不懈的一批年轻画家,受邀的画家热情地应合了这个展览的动机,田黎明、刘庆和、李津、武艺四位著名画家的参与,使得这个展览不仅能够展现当代水墨与大文化的关系,更可以呈示当代水墨发展过程中内部自身的学术关联。在当下纷繁的艺术活动中,这个展览堪称一次梳理脉络、推介新象的学术集合。
毫无疑问,在当代艺术发展的格局中,水墨艺术一直面临文化的困境,从事水墨的画家也一直有自己的焦虑。这种整体的困境与焦虑集中表现为:水墨这种中国本土的艺术样式如何能够成为当代艺术表达中有生命力的语言。对于年轻一代的画家来说,更为紧迫的课题是如何能够基于强大的传统积累而超越传统,使水墨语言生发当代的文化新质。在某种程度上,“当代性”业已成为年轻一代画家在学术上的共同目标。他们身上可贵的品质是不放弃水墨的语言而转向其他的媒介领域,而是坚守在水墨的探索中,用以表达自己的感受和感觉。作为一个整体,他们在艺术上的一些共同特征也就构筑起了一种新的水墨艺术景观。
从年轻一代画家的水墨实践方式上,自然而然地推导出他们学术的来源,这就是以田黎明、刘庆和、李津、武艺为代表的中年画家群。这四位画家与这个展览中年轻一代画家的关系,有的是完全的师承,系出一门,有的则毫无直接关联,纯属学术上的转益。但四位画家在当代艺术情境中所做出的努力和形成的成果,对年轻一代的影响是广泛而且有深度的。年轻的一代正是看到了他们在探索水墨“当代性”上的理想并受到感染,才在语言方式上有了更多的整体倾向性。这或许在学理上提示了“传承”的时代内涵,按照传统的观念,“传承”主要是对“古派”经典的师承,但在今天,“传承”可以是“今派”的延展。在某种意义上,处于同一时代但在观念和理法上都做出“先行”探索的画家更是后来者的楷模。
作为一个水墨语言的自觉者,田黎明从1980年代开始就致力于水墨表达的实验,他在拓展笔墨表现力的过程中,始终以传统文化学养浸染心智,用摒弃杂质的纯净心境去观照外部世界,表达自然与生命的明澈意态,即便是作主题性创作,也重在以“过滤”的方式去除杂芜,直达精神性的境界。他这种以澄明之心观照世界的态度对画坛的影响是巨大的,在某种程度上,一些年轻画家最初的学术出发点就从田黎明开始。同样,刘庆和从水墨进入当代的方式也引人入胜,他对文化现实的敏感使他的作品一开始就成为当代艺术的组成部分,1990年代以来,他持续的巨幅作品犹如用水墨语言覆盖现实,为当代水墨的现实性增添了可信的范例。他对现实的若即若离的观照态度与方式凸显了水墨语言的精神特征,他在笔墨上所达到的敏感度与尖锐性也极大地拓展了水墨的表现力,这就为年轻一代提供了可参照的蓝本。也是同样,李津多年来把观照的焦点驻落在世俗生活之中,从题材的角度抽取出社会众生相中的“欲望”,用墨与彩的轻松笔调画出了源自生活又营造精神化氛境的欲望场景,可以说拓宽了水墨表达的对象。他的表达主题、笔墨气质与他的性情之间形成一种内在统一关系,使他的艺术拥有鲜明的当代属性。武艺在笔墨上的智巧更多源自于他自由的天性,他把古代绘画中的“禅意”悄然转换为一种当代文化况味,表现出亦庄亦谐的笔墨趣味,则为当代水墨贡献了又一种样式……这四位画家在水墨语言表现性上的拓展,一方面得益于他们对水墨传统的深度领悟,一方面在于他们从来没有离开当代生活现实给予的丰富感受。在传统学理与现实境遇这两种资源上,他们做到了智性的结合。
社会发展速度的加快使艺术上“代”的承转更加迅速,这必须成为我们观察和认识新一代画家的视角。实际上也是这样,在这个展览中,我们可以看到年轻一代画家受到他们直接或间接的“导师”们的影响,也更可以看到他们在生活面和关注点上与前辈的差异。他们更多以个性的态度感受外部世界,以个人的生活方式联结生活现实,他们所画的题材也就更具有“个人性”,特别在他们以人物画为体裁时,他们笔下的人物带有更多的体验色彩,具有以自我的精神状态为造型依据的特点,由此在形象上有着更多被放大的细节与瞬间,在时空关系上更呈现超现实的梦幻意味,在整体情节中更多流露出偶然性与异样性……在笔墨的探索中,他们的笔墨基调和他们的感受是相同的,不是发自某种理性的传统,而是笔随心运,表现出更尖锐的敏感和直接的感性。尽管水墨工具材料的局限性愈发成为当代表达的难题,但他们信守水墨语言的独特性价值,在这种媒介的局限中探索表现的各种可能性,由此在我们面前展开了丰富而新鲜的水墨感受。
我们不用认为一个展览可以解决许多问题,但一个展览揭示了某种现象或提示了一些具有共同性的问题,这就有了展览的价值。在这个由许多新作组成的“阵势”中,我们至少可以增添水墨不断走向当代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