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阳 《石》

放在面前的是赵阳的一本摄影集。尺幅不大，却相当精美，犹如一幅幅图画。细细看来，竟然是相机镜头下的微观世界。摄影者已经在工业设计领域取得了突出的成就，如今拿出了他近年同时在摄影方面进行探索的精选之作，让人眼睛一亮：原来摄影也可以这样创作，也可以有着这样的异乎寻常的美。

摄者的作品摄自世界各地，包括国内一些地方，也包括美国、澳大利亚、日本等外国。有的取自风景名胜，有的取自寻常角落。这是一位为美所吸引、所鼓舞的大地行走者，微观对象细节局部，给他惊喜，激发起他的热情，使他用近摄而非放大镜头摄下它们。

摄者是无心的，他并没有从一开始就打算弄出一本别出心裁的摄影集，他只是四处行走、观看、感受，在游客云集的景点，也在几乎无人瞩目的地方，受眼睛进而受心灵的召唤而按下快门。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我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我并不是爱好摄影，而只是运用摄影的工具，去记录和发现那些本来就存在着的画面。”他与其说是在创作，不如说是在记录。而摄者又是有心的，他几十年的美术和设计经历使他已经将创作化为自己的生命方式，在不经意间动员自己的创作潜能和艺术经验，在记录中已经体现出艺术创造精神。正是这样有心的无心、无心的有心，造成这些摄影作品难得的自然格调。

这是些金、木、泥、石、墙的细部，摄者撷取自然物和自然、人工混合物（例如墙上的青苔、雨痕）的小小一片，直接迎向观者，让人感知方寸自然；同时也让人去体悟摄影画面的那种毫无做作的自然。

它们可作为绘画的素材或借鉴，而又是具有自身独立自主性的作品。它们像是具像，又如抽象；仿佛油画，又似版画、丙烯画或者水彩画；是如画的风景，亦是逼真纪实的自然而非呆板的画图。它们确是天成的艺术。它们在给人视觉愉悦的同时，能调动起观者的生活积累和审美经验，使之产生无穷的想象，幻化出大千世界。北宋山水画家宋迪曾经教人一种求画中“天趣”之法：张绢素于破墙败壁之上而朝夕观之，自能“隔素见败墙之上，高平曲折，皆成山水之像，心存目想”。（《梦溪笔谈》卷十七“书画”）意大利文艺复兴大师列奥纳多·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曾经教画家注意观察污墙、多色石子、火焰余烬、云彩、污泥以及诸如此类的事物，而可能发现其中有着神奇风景、战斗场面和奇怪人物。“只要思索得当，你确能收获奇妙的思想。”（《芬奇论绘画》）这也正是我们观看赵阳摄影作品时能够获得的感受。

不需要探究对象的内涵意义，也不在乎对象到底是什么，摄者只是发现和记录，为了“认识生命”。这使我们想起法国雕刻家罗丹（Auguste Rodin）的名言：“总之，美是到处都有的。对于我们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罗丹艺术论》）让我们走向大自然，不断地去发现。

是为序。

章利国
2010.4.6.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