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阒寂无人的空旷大厅里漫无目的滑行的孤独身影、破碎于镜中的白色肖像、在起点与终点相互交错的天梯上执着攀登的婴儿等。——缪晓春在《2个大录像》中用投射到墙壁上的巨大影像覆盖了观众对于日常生活景观的习惯性依赖,并用动态的数字语言铺陈开一段关于人类末世命运的冰冷玄想。
从置入到日常生活场景中的古代文人塑像,到用精准细节刻画出的冷静的城市切片,再到运用3D技术生成的宏大审判,缪晓春始终在用影像的方式审视着迷雾重重的历史与当代生活之间对位或错位的关系,并借用不断提纯的数字语言逐步走向对于人类终极命运的追问与玄想中。
尽管《2个大录像》是采用完全虚拟的数字技术来制作完成的,但在先前的摄影实践中累积起来的良好镜头感,还是将缪晓春作品的意义端点附着在了传统的影像意识(通过镜头来观察世界)之上。
在第一个大录像中,镜头的形象伴随着变形、剥落的形体多次闯入到流动的影像之中。它是艺术家从纷乱的场景中剥离出的“冷静的”旁观者,它是承载记忆的“可靠”工具,但当记忆的片断完全跟随着场景中的形体永无休止的颓倾脚步走向破碎的终结时,镜头所能见证的意义也成为了悬浮在虚无荒漠上的一抹虚无的沙砾。而作为观众的我们则隐藏在艺术家虚拟的隐形镜头背后仰视着画面中的镜头所面环视的一切,——镜头背后的镜头,正如作品中一个片断的隐喻:爬向圆球顶部的攀登者在镜头转换的瞬间又滑向圆球的底部,周而复始的平滑让我们在无法确定起点或终点的困惑中翻滚向未知的混沌宿命。——缪晓春用无限推衍的镜像陷阱扩充着作品有限的物理边界,并在将散落的数字碎片推向观者的同时也将观者纳入到了作品的影像构成之中。
颓倾的雅典学院、冻结的美杜萨之筏——以艺术史中的经典画面作为中介,缪晓春试图揭开那些潜藏在沉睡历史中的、关于未来的隐喻性封条。与许多当代艺术家对于经典绘画戏谑式的借用与篡改方式不同,缪晓春将埋藏在数字影像根性中的冷漠气质发挥到了极至,并用其消解掉原先绘画中人物形象的生命感。当镜头围绕着美杜萨之筏进行旋转时,原先的二维画面被转换成了三维的影像,那些呼号求救的原始形象在反复的被凝视中与中国革命时期的英雄群组雕像产生了视觉上的重叠感,这些真实或虚构的英雄成为我们回溯历史的主要证据,只要不拔掉供电的插头它们便可以永远抗拒着时间不可逆转的流逝。而当我们站在凝固的历史节点上回望此刻与未来时,时间却像作品中游弋于深色海面上的虚拟浮冰一样,正疾速地从镜头前掠过并冲向缪晓春玄想中纷乱的末世场景。
缪晓春用永不会衰老的数字模型将传统影像的时间概念从作品中剔除的同时,——从现实中截取的影像片断永远保持着朝向过去的单向时间纬度,它们暗示着曾停留在影像边界内的人或物已走向必然的衰老或灭亡。——又在颓倾与重生的轮回演义中将作品引入到一个更为宽泛的时间纬度之中。——剥落的虚拟碎片打乱了线性的时间流程,围绕着艺术家对于末世终结的玄想,不同纬度的时间线索散乱地浮游于冰冷的数字化荒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