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似乎是一个颇为可疑的词汇。作为概念,“纯粹”是非常清晰、不揉沙子的。可是一旦要将“纯粹”对应现实的实有,“纯粹”之物似乎从未显现过。或者我们将“纯粹”做相对而言的解法,那么“纯粹”就难以确立任何可限定的标准了。因此是否可以推断:任何以“纯粹”做标准来要求现实的事物的举动都是荒谬的呢?
我们当然不能将“纯粹”当作是一种励志的东西谈完了事,因为“纯粹”为我们提供了一种非常极端的思考维度。在词义的层面,“纯粹”似乎在要求一种极致。如果在现实的实有之中没有真正的“纯粹”存在,那么严格来说“纯粹”是否属于词不达意呢?言语遇到现实经常纷纷崩塌,尽管言语从未消失过。
中国三十年来当代艺术的发展,虽然不能简单线性地描述其发展方向,但至少现阶段有日益“纯粹”的倾向。这种“纯粹”指的是语言层面的,而不是指词义方面的。有些艺术家把内容空洞、无聊的作品当作“纯艺术”,就是以词义方面来描述“纯艺术”。
在本次“纯粹”当代艺术展中,展出了三位艺术家的作品。艺术家于伯公生年龄属“70后”,99年曾在栗宪庭先生策划的“艳俗艺术”展中,展出其丝绸制作的软雕塑。多年来,我不大关心于伯公作品的语义层面。我更感兴趣的是于伯公即便在其物品艺术作品中,也暗含着“事件”的因素。不论这些“事件”的内含多么不可琢磨或者模糊不清,其作品的“事件性”似乎牢不可破。这种对作品“事件性”的贯穿,变成了于伯公艺术创作的方法论,使他的作品具有了语言层面上的“纯艺术”的特征。
另两位参展艺术家沙伟臣和唐钰涵均生于“80后”,并出道于中国正宗的美术科班——中央美术学院。沙伟臣的作品《雪花点》更使用平面绘画和动态视频的多媒介手段,将“雪花点”母题的呈现引申到对不同艺术媒介的游戏转换上。在此意义上,《雪花点》更加容易作为“纯艺术”来加以解读,虽然《雪花点》对传媒工作的暗示和对我们电视视觉经验的依赖是可见的。
略去谈论唐钰涵的作品《冰冻》的“女性主义”特征(抛开她对女性性器的直接应用,作品更像是出自艺术家个体经历的陈述),将展台/模拟冷冻柜、肉体器官/易碎玻璃制品的词义重叠,使她的这件作品具有了现实/超现实的语义双重性或多重性。这种语义双重性或多重性,也可以用来解读唐钰涵的其他作品。那么是否可以将这种语义的双重或多重性,看作唐钰涵创作中可以被抽离传来的艺术方法论呢?
在此展示这三位来自不同年龄段和出处的艺术家的作品,无意将他们的工作指为未来艺术的代表。我的目的是通过这三位艺术家作品个人化的陈述,凸显今天中国当代艺术日趋注重方法论的倾向。这种对方法论的注重过去一直被作为“纯艺术”的成分来表述,这样容易将艺术创作笼统地和艺术的概念而不是艺术实践链接起来。我们暂且搁置“纯艺术”这样的表述方式(就像我们暂时抛开“纯粹”的词义极端性),将我们对新的艺术的关注融入对艺术实践方法论的探索上,这样的思维窄化有利于我们去深化中国当代艺术中那些被我们谈滥了但却缺乏实质探索的领域。这样的领域就是新艺术发生的资源,也包括如中国传统艺术、社会现实这样被谈论的老掉牙的命题。问题不在于谈不谈,而是如何谈,甚而是如何解决问题。在这一点上,艺术家与其他领域的社会工作者没有什么根本的不同。艺术家的工作不是妄言,而发现与创造的动力。如果有真正“纯粹”的艺术家,目前能够看到的也就是在这个方向上工作的艺术家们。
2010年6月19日,北京通州芳舒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