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象化境—传统思维的当代重述
尽管中国油画源自西方,但是100年来被不断地进行地方性的改造以适于民族的需要,同时也对中国社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悟象化境:传统思维的当代重述油画展”目的是探索油画在进入中国100年后,如何走向自我回归的理论定位。
油画在中国一直面对的问题,是如何重新找回自己的话语权。传统和西方的话语都不能直接套用,因为古的和洋的虽然能够局部地说明某些问题,却不能相对全面地把握当今的生活经验和文化状态。我们所面对的不是新问题,而是100年来未解决的老问题。
美术史研究中存在着同样的情况,我们现在基本是袭用西方各种新出炉的话语、理论和方法论,以追随西方的“新方法”来掩盖自我批评体系之不存在,尤其是1985年以来的美术史论研究,陷入了因袭西方美术研究论述方法,并不顾中国自身的历史规律,削足适履、牵强地以西方美术发展规律来作为总结、衡量中国美术发展的标尺。
我们的当务之急是不能依赖西方的批评体系,而必须建立自我的评价体系。很多西方学者对中国近百年的油画不敢评价,因此少有海外讨论中国油画的论著。其理由:一是认为中国油画不过是演绎西方,没有自我文化特点,故只能作为西方对世界的文化殖民影响来讨论。二是中国油画和西方殖民文化两者无法达到理论上的吻合,无法真正套用西方现成的理论阐述方式来讨论来自中国的油画。最终学者们只好在编年史与美术行政机构研究两方面入手。
西方基本认为中国人对中国油画的研究和创作除了套用西方思路外没有新的创见。更有些欧美评论家感到中国当代缺乏自己的美术史研究体系,传统的体系和观念无法从理论上阐释自己的当代文化现象。而自19世纪以来,尤其是“二战”后,欧美学者感到自己建立了对中国传统艺术研究的学术体系并取得丰硕成果。中国的当代艺术更是早已成为西方后现代时期全球化的硕果,所以在欧美出版的《世界美术史》课本中,只留有古代中国美术,因为具有西方观念所影响的当代前卫艺术是全球化文化战略的成果。
欧美学者为我们的当代学术指出了致命缺失之处——我们自愿在丰富的中国油画作品面前保持失语状态。所谓自愿正是石涛对泥古不化的画家的批评:“古人之须眉安能生我之面目?”贴在我们面目上的须眉是西方的呢,还是古典的?是重塑自己面目和形象的时候了。我们必须相信中国文化的生命力和恒久性。本展的任务是摆脱文化殖民心态,建立自我的论说体系,摆脱依赖他者为自己言说的窘境。由于几乎没有非中国的学者著文讨论中国油画的现象,迫使本展作出如下回答:第一,中国油画派生于西方油画的观点,只有在完全套用西方油画的论述理论来讨论中国油画时才能成立——因此,不可再完全套用西方理论。第二,牵强附会地将西方和中国的各种相互对立理论强拉在一起的论说方式也是不能够成功的,因为这些学派的思想是互不相容的。
为了从理论和作品上达到对“悟象化境展”的预期,主持人、策展人和参展人前后进行了3次座谈和讨论。本展的作品会被持有殖民保守思想的人们认为是西方过时的风格和表现手法。但是,我们认为,只有这些才能更有力地让西方话语权控制之外的传统思想得到畅通的表述。只有通过那些被遗忘的、被忽视的、权控界外的,甚至附属的文化空间,我们才能够真正在贬抑中国油画的西方话语权之外找到反驳的立足点。
参展的12位画家,均未主动将自己的作品和风格归入任何民族主义的标签下,更未借用西方美术史分期法的格局作为自己的标榜。从艺术风格上看,虽然每一位参展画家都受到了严格的写实风格的学院技巧训练,如朱乃正在学生时期所作的素描习作《维纳斯》,忠实地恪守了流行于20世纪50到70年代的契斯恰可夫的素描教学要求。但是对物象的真实描写仅仅是他们的学习过程和艺术手段,而绝不是艺术目的。12位艺术家给自己的文化定位是以传统思维为主线的艺术来表述自己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体味的文化环境与生活体验。这种体验不是纯粹传统的,更不是西方的,而是传统文化经过了100年自觉改造后的中国文化新语境中的体验。(作者执教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美术史系,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