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报:去年,您写了一系列关于艺术市场的评论文章,认为艺术市场存在大量集团做局和炒作现象,引发了一场大讨论。时隔一年,随着金融风暴的来临,中国艺术市场的泡沫破裂了,您如何看待目前的中国当代艺术市场?
朱其:我认为金融风暴不一定是坏事,它使得中国的艺术市场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世界上除了美国,几乎所有国家都经历过一次艺术市场暴涨后陷入暴跌的惨痛经历。目前,中国艺术市场泡沫的破裂,还没有达到惨痛的程度,只是艺术市场的结构有些畸形,过于注重投资和交易,没有注重整个艺术创作的生态系统。
但是,我认为中国应该更加重视艺术市场的建设,从艺术理想的角度讲,一个国家要成为世界艺术中心,首先取决于市场资本的力量。现在中国艺术市场的资本还没有起到带头作用,市场规范了,国际资本才会进来。另外,中国的收藏家要学着购买国外的艺术品,不应只买本国的艺术品。
商报:目前,中国的某些艺术作品一味地迎合西方人的审美口味,西方人控制着中国当代艺术的话语权,您认为中国当代艺术通过怎样的方式能够取得自己的话语权?
朱其:我认为对待艺术的评判标准应该改变,十几年前,我们对艺术的评判标准主要是西方人的眼光,例如画面中玩世不恭的形象、呆傻的形象以及政治符号等作品,西方人认为这是代表中国的前卫艺术。我认为,中国当代艺术的评价标准,应该让更多的艺术家参与到社会的进程中去,创作的作品应该有助于改进中国社会人群的精神状态。
同时,中国的艺术批评家也要评论国外的艺术,不要只评论中国艺术家,对艺术的解释被世界所接受和认同,才能拥有话语权。
商报:在您眼中,中国当代艺术话语权和评判标准是怎样的?
朱其:我认为应该是艺术作品对中国社会的参与性,以及是否参与到中国社会民众精神状况的改进。在之前的30年中,中国当代艺术是用西方的艺术语言来表述中国的成长经验,今后10年,中国当代艺术应该用中国的方式来表达朴实性,表达中国人在崛起之后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
目前,我们已经拥有一批崛起的新兴人群,他们的生活方式相当不错,但是这些因素并没有体现在当代艺术中,当代艺术的内容和主题还应该调整。现在的中国当代艺术过于怀旧,过于停留在愤青、反叛的状态。当代艺术流于搞怪,这需要调整,要把中国真正的朴实性、高端的生活方式通过艺术传播出去,这才会有国际话语权。
另外,我认为中国当代艺术的题材和价值观,还没有被中国主流社会所接受。但是,公众现在能接受它的市场价值,接受它的国际影响,这表明艺术家还是缺乏艺术创造力。
商报:随着中国当代艺术的兴起,艺术批评逐渐成为评判艺术作品的重要环节之一,您如何看待近几年的中国艺术批评现状?
朱其:目前,中国的艺术批评没有学术方面的制度保障,得不到基金会、学术刊物的支持。现在艺术批评人才仍然处在青黄不接的状态。老一代的批评家不太熟悉当代艺术,中生代批评家很多都去开画廊了,年轻批评家中从事批评的很多,但是对中国当代艺术20年来的实践经验及了解几乎没有。同时,批评家们对于国外艺术背景理论的学习也很欠缺。
另外,在近几年商业化的浪潮中,批评家可能会与画廊进行合作,批评本身也带有商业化倾向,因此艺术批评界目前的问题还是很严重的。
商报:年轻批评家已经成为艺术批评界的新生力量,您认为他们存在哪些劣势?
朱其:随着近几年艺术市场的发展,很多年轻艺术批评家通过策展等方式,与画廊的合作非常紧密,同时还有很多青年批评家涉足媒体,办了艺术网站和艺术刊物。在总体上看这是件好事,直接促使从事批评的人数增加了不少。但是,这些年轻批评家在学术上还没有完成应有的积累就从事批评工作,不可能站在很高的艺术高度看待艺术作品。
同时,现在的年轻批评家比较商业化,不可能像十几年的批评家一样,有机会同一些成熟多年的艺术家合作,做学术性很强的展览。在与画廊的合作中,往往年轻批评家的策展与批评一开始就比较商业化,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商报:在很多人眼中,艺术批评顾名思义就是要带着批判的眼光看作品。但是,在目前的艺术批评文章中,我们不难看出有很多溢美之词,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朱其:在艺术批评中,批评家应该表态,展示自己的观点和态度,我认为批评家的态度比思想更重要。一名优秀的批评家要在一连串关键的艺术或文化上表现出自己的态度,形成态度链,态度链构成了思想的状态。
当然,随着艺术商业化的发展,中国的艺术批评家群体没有制度性的收入,还是要通过策展和写文章来获得收入。随着中国艺术市场的兴起,艺术家群体迅速解决了经济问题,但批评家没有解决。所以,他们需要通过写文章来换取收入,拿了稿费批评家自然要美言几句。很多人都在讨论批评家为什么变成了表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