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的研讨会,我感觉把理论问题展开来谈,显然是不现实的,我觉得还是对几个重要问题的提出和我们自己的反省。我觉得今天下午的发言,提到对叙事的界定,包括对叙事中国、中国叙事概念的分析是非常有价值的。我个人对这种叙事的理解,可能会带有很自然的一些误解。我来到以后,读到冯斌的一个文字,他就说:策展人把主题确定以后,他按照策展人的思路,去找新人展和青年学生作品,结果他发现很难找到,找不到,很少。那么他为什么会找不到呢?就是他对策展人的主体“叙事中国”的理解是“宏大叙事”,所以他去新人那里去找宏大叙事就很难找得到。实际上我个人觉得,我们要分析这种“叙事”的多样性和复杂性。
上一届的讨论会上,我跟王林争论了以后有一篇文章,就提到一个问题,叫“大众文化与微观政治”。我今天提出一个这样的理论“微观叙事”,这个问题刚才也有人发言提到了,是从个人的角度体验去进行叙事。我们这次新人展,有一个广州美院的女孩子,围了一个圆圈,圆圈里头像云彩一样的灯箱,上面写说她这24年来的所有感受,大学几年一眨眼就过去了,然后把她的感受,整个的在灯箱上做出来,这个就是一个非常具体的微观叙事。讲到微观叙事这种价值,在今天,它和我们传统的宏观叙事,宏大叙事是有它的特殊性的,在这方面,我觉得对青年人的创作,会特别有借鉴意义。
从鲍栋刚才的发言里我注意到,他始终对整体性、统一性的叙事的主体性,这种思想是福柯的一个思想,就是说反对统一性、决定性的一个东西,强调的是为差异性而战。当然我们现在说,关于结构主义碎片化以后又如何,解构了以后是什么?我们现在提出一个后结构主义反思的一个问题,就是说一直是解构,都成为碎片了,这个时候如何在碎片的世界安身立命和生存,这对艺术家来讲都是一个问题,世界碎片化以后该何为。那儿我就提出,我们现在属于一个宏观叙事里的微观叙事。这是这么一个概念。
第二个问题,就是说我们这个展览是看到的一种现实主义的回归还是叙事的回归,这两者是有一种差异的。就是说现实主义的回归,它还是现实主义的本质是再现,尽管是典型的再现,它还是一种再现。但是在叙事的回归里头,它这种叙事不仅有再现,而且有表现,甚至还有其它的一种超现实的一种叙事方式,就是叙事会有多种形态。所以我们现在谈论这个展览,刚才有一些人感觉有点全国美展的意思,就是它体现了某种,我们这个民族、国家的宏观意识,这个主要是邹跃进的思想,因为我跟他共事多年,非常了解他对民族、国家、政治的一个基本思路。我个人觉得这次展览从作品和主题的吻合度来说,我认为是比较吻合的,比较成功的。因为我们近年来的国际大展,双年展这种主题的大而无大,那种虚幻。
比如说里昂双年展“共享异国情调”,比如说这次的“制造世界”,它已经无法用一个题目把全世界丰富的多样文化放进去,它只能用这种界定,很宽泛的东西来做,但是这次确确实实提出了这样的一个主题,这个主题是有针对性的。两位主持人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所说,“拒绝大头”,他不是拒绝于一种样式,他是拒绝最近这些年来,由于当代艺术发展属于一种繁荣中的低谷,失去了某种精神的核心,为一种商品和样式所笼罩,或者叫多种样式,他提出要重新回到某种朴实的基础上来,回到现实上来。所以我觉得策展人提出这个概念是有他的针对性的。
那么问题是,刚才鲍栋反复强调语言学转向问题,虽然这个问题也是我们过去多次提到的。这里头,就是说如果我们对现实的反应很朴素,很有激情,很正确,是不是我们这个艺术就是有价值的?这是我们要问的一个问题。比如说汶川地震发生了,全国涌现了多少感人的事情,而且也迅速有很多艺术家深入震区拍照片,回去不眠之夜,用一个星期甚至几天就画出大量的作品,并且展示、拍卖。但是现在不到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沉淀下来,我们换一种眼光去看,这里头有多少东西能够成为艺术,或者进入艺术史?这个就是刚才谈到的一个主题,关于新闻性的突发事件,艺术在这中间的价值和作用。
我个人认为艺术表现达到新闻的叙述性是可行的,也是有可能进入的。典型的例子是毕加索的个人美术,他在小镇被轰炸以后,七天之内完成这作品,但是它进入了艺术史。那么我们就要追问,这样的艺术它何以进入史?它合法性在哪里?这是我们讨论、要思考的问题。
这次展览的许多作品,我个人感觉还是停留在比较朴素的现实主义的作品。这是一个艺术创作的本能。我个人认为想在艺术中间清除这种再现是不可能的。问题只是使这个再现和现实主义怎么样能够深化,注意到它的复杂性。我们过去的现实主义,它被推向偏执、极端化,引起我们的反感,但是我们不能把它抹掉和清除,用另外一种统一来代替原有的统一。这是我的一个看法。但是我们的艺术家要在这个时代,已经进入了二十一世纪,我们从五十年美术艺术发展的历史下来,我们还不能够总结和反思一些东西吗?所以我觉得这个展览的价值就在于此,让我们反思现实主义或者是叙事在艺术中的价值和意义,同时也反思我们策展人关于叙事的思想理论,作为一种策展的思想还是策略,它的一种价值。我们同时反思策展人的时候也是反思自我,我个人认为,从感情上对这个展览,对邹跃进和贾方舟老师,我是非常接受的。因为我的知识结构和受的教育跟他们是相近的,但是理性提醒我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就是要有一个距离来观察,来看。同样我们的艺术家,我们的作品和现实,保持着联系是对的,但是这个对是不是等于艺术?艺术既然不等于现实,那么它和现实的差异,它作为艺术存在的理由何在,我们作为艺术家这个社会角色,我们的存在价值何在?我们不能做政治家,不做新闻记者。那么我们做艺术家,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对我们来说实际上提出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不仅要回到朴实的本体上来,而且要进一步在艺术层面上去反思,去体会。
我刚才也注意到鲍栋提到李斌的那幅作品,我个人的看法,鲍栋可以再细读一下。我觉得鲍栋认为李斌的这幅作品比较空洞,我认为他正确地理解了李斌这幅作品的含义,也就是说李斌这幅作品表达了这样一个含义的可能性,鲍栋进去了,他获得了李斌这幅作品传递的一个信息。因为李斌在天安门上,每隔两个人,两个政治领导人,两个将军、元帅,这样的排列在历史上是不存在的。而且两边的毛主席像是拉长的,这个东西是由一个焦点透视形成的,这个画挂得很高,我们站那儿看的时候,那个高度接近于抬头往天安门上看。我觉得李斌在美国待这么多年,他不会在这个时候重新来歌颂统一性和整体性这样一种崇高的东西,他恰恰是让我们来观察这个崇高背后的某种东西。所以我觉得鲍栋在某种意义上既读懂了也误解了李斌的一些东西,还可以细读。这个画我的理解也是我个人的一种方式,但是我个人觉得李斌在某种意义上,他的作品给我的感受是形式的整体性,但是内涵是一种解构意味,他是文革出来的,他那个时代比我们要狂热,那是红卫兵的这一代,这是真正的红卫兵,是伤痕美术的一代,他对那个东西的反思力度,比我们现在的90后,要强得多,但是他现在用了一个不动声色的艺术的一个表达方式。
同样的理由,我觉得谢丽芳,那个湖南的女艺术家做的《女子监狱》,我觉得这个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她这件事情的深入和扩展,作为一种艺术作品,显然还有很多的环节不够,没有做下去,我也跟她交谈,她说由于监狱的特殊情况,有许多东西目前还不能够表达出来。但是能够对一个监狱进去,直接用艺术参与现实,并且试图改造现实,她就可以对监狱人员的访谈,对改造人员的访谈、交流,她可以做很多的事情,而不是目前把几张画的画图片一粘,我觉得这个事情完全可以深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