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清：独立策展人（下简称顾）

谢克：新加坡客艺廊前卫馆艺术总监（下简称谢）

时间与地点：2002年新加坡

谢：我对中国当代艺术或前卫艺术有着强烈的感受，对有些创作甚至很有认同感。经过一段时间的认识、考察之后，我就想在原有画廊的基础上另辟一个独立的前卫艺术空间，即客艺廊前卫馆，专门展示充满活力的当代艺术。我还想试图遵循、确立一套系统的操作规则，比如延请专业策展人来全权负责策划有主题的艺术展，比如举办能够切实反映中国当代艺术最为鲜活的视觉经验的展览，激发中国、新加坡在当代艺术领域的有效接触和互动。你是中国大陆十分活跃的策展人，并拥有国际展览经验，我想应该是组织、策划这类当代艺术交流展示活动的合适人选。况且你手上正有将要兑现的展览计划，所以就邀你来做这次《趣味过剩》新加坡展。你如何看待这次邀请？

顾：现在，新加坡与中国的艺术交流已十分频繁，但大部分是属于传统艺术和学院艺术领域的常规的文化和市场活动。真正与当代文化的建设和塑造有关的当代艺术活动仍较鲜见。但当代艺术毕竟是推动社会文化自我更新、发展的活水源泉之一，能够磨砺人敏锐的感知力，激发人的想象力和原创力。因此，富有活力的当代艺术是健康向上、体制健全的社会文化生态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2001年新加坡首次在威尼斯双年展设国家馆，2002年中国在圣保罗双年展设国家馆，既说明了中国、新加坡政府对当代艺术的主动支持和推动；又标志着我们正在介入全球性的当代艺术实践，深入各种不同的文化语境，用我们独特的表现方式表达出独特的感受。但是，如果仅仅与欧美艺术圈交流，到欧美社会中获得价值认同和支撑，容易丧失文化的主体性和独立性。其实，我们发展中国家也可以开拓彼此的交流空间，启动双向激活的交流机制。这样既有助于当代艺术的社会推广，也有利于我们当代艺术在不同的文化背景、平台和反馈面中历练出独特的文化个性。所以我特别重视这次邀请，它与我一贯的工作和学术态度是相吻合的。

谢：这几年来，在一些欧美的重要的艺术场合，亚洲、非洲与拉美等发展中国家的一批艺术家迅速成长起来，已成为国际当代艺术最有活力的力量之一，不少人也得到国际博物馆收藏、展出体制的大力支持。但他们在自身本土社会中的文化处境则极为复杂，有的人甚至并不拥有真正的支持和影响面。东南亚的情形也相似，当代艺术在我们的社会现实中一直以很特殊的方式存在着。你在东南亚做过当代艺术展览，应该有所体验，这些展览的实际社会反响怎么样？ 

顾：除了在中国大陆策划过亚洲国际艺术展外，我也一直努力在一些亚洲国家、地区寻找实现当代艺术展览的机会。我曾在泰国、马来西亚连续办过展览。有时是中国艺术家的特别展，更多的是中国艺术家与举办地艺术家的联展。东南亚都是发展中国家，历史悠久，传统深厚，文化的差异性十分鲜明。但每个国家又都无例外地遭遇着全球化进程中类似的经济、社会和文化问题。注重这种区域性的国际交流，其实就是重视对彼此异质的传统文化遗存的认知，关注亚洲国家在全球化进程中相接近的当代文化境遇，与各自不同的文化应对策略。我想，面对欧美艺术社会强大的文化话语权，建构偏离权力中心的艺术交流平台，反倒是一种历史性的自觉。我在东南亚举办的当代艺术展，一般在圈子里反响大。社会反响还不够广泛，但也远比那些商业性的艺术展出热烈。因为当代艺术与现实生活息息相关，对普通观众有亲和力。而当代艺术中风行的数码摄影、录像、装置和网络艺术等新媒介，既具有直观的视觉传达，又极富互动性和参与感，观众很容易进入。但与当代艺术深入人心的欧美社会比较，观众的准备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你开辟、运作这个前卫艺术空间，对日益开放的东南亚社会来讲，虽然是凤毛麟角，但极有文化开拓和建设意义，对观众也会起到十分必要的引领作用。不知你是怎么拥有这一份超前眼光和文化自觉的？

谢：1997年，我在新加坡成立客艺廊，专注于亚洲艺术。迄今为止，已推出40位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和8位代理艺术家的作品，这些有成就的艺术家，单凭个性风格就赢得了本地与国际艺术藏家们的关注。其实，亚洲的当代艺术无论在色彩上、构图上、技巧上大都来自西方美学模式，符合现代美学基本要求。所不同的是，与欧美的当代艺术相比较，亚洲的当代艺术的内容、元素之表达与自身历史文化传统有关，具有鲜明的文化特性，毕竟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独特文化背景。我认识到，中国与新加坡的影像艺术、行为艺术、装置艺术与新媒体艺术等，现在正是一个起步，它们挟着中国五千年的深厚历史文化，利用现代科技协助创作，并透过西方美学模式进行表达。无疑，它们将会有广泛的国际文化影响力和本土文化辐射力。因为在适应文化普遍性和共同语境方面，我们亚洲的当代艺术家具有更多的灵活性。如果能够在亚洲本土社会中得到长期的认同和推动，他们的不懈努力必将成为发展亚洲当代艺术的正确方向之一，并在国际艺术社会中取得举足轻重的成就。所以，我们开辟客艺廊前卫馆，就想身体力行地参与到亚洲当代艺术的生成、发展过程中去。如果今后中国、新加坡出现真正的优秀艺术家，而其中又有我们大量的工作投入，那我们也会有一种文化上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