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谁的“第四代”?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青年批评家”、“第四代批评家”或“新锐批评家”这样的叫法好像是出自贾方舟等上一代老批评家的口中。如果再猜得没错的话,他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以年龄为标准来区分批评代际,从而基于对年轻人的爱护和培养这个角度,对这一批人寄予一定的期待和希望。
但是,今天的问题在哪儿呢?一旦被归类,就意味着种属之争。且不论这样的代际之争出于什么目的,但毫无疑问,在学理上它是站不住的。更何况,即便是这样一种叫法成立,他们还在成长当中,还没到结论的时候。就像非西方左翼来强调西方中心主义一样,无非是将西方对立起来,实现自己的权力目的而已。
更有意思的是,最近以来我听到的更多声音恰恰是对所谓的“青年批评家”或“第四代批评家”的失望或不满。想想这也很正常,因为不少(包括与青年批评家同一年龄层的艺术与批评实践者)强调“青年批评家”或“第四代批评家”实际上已经背离了贾方舟老师的初衷,而首先意味着与自己是断裂的,甚至是对立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其中不可避免地暗含着一种排拒对方的策略,而唯恐与之划不清界限。(这一点从半年前由“片山吃屎”引发的争论也可以看出。)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作为“被青年”、“被第四代”或“被新锐”的年轻批评家在接受或援引这些概念的时候一定要审慎,尤其要警惕集群式的立场或态度,以显现自己的“青年”、“第四代”或“新锐”身份。就像秦晖说的,人家本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又何必把醉翁和酒混为一谈呢?(《传统十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页290)
窃以为恰恰是这样,更要强调连续性和传承性,而不是断裂和对立。实际上,在今天这样一个急速变化的时代里,说断裂很简单,也很容易,反而强调一种连续和传承很难。因此,至于别人怎么界定,那是别人的事,至少我不承认“第四代”,更不承认他们已经取代了上一代。想想这又如何可能呢?所以,上一代批评家大可不必对“第四代”失望,更不必对今天的“青年”不满,因为“第四代批评家”和“青年批评家”在学理上根本不成立。甚或说,这根本就不可能,除非回到前改革开放时期。何况,仅从在学理上而言,所谓青年批评家中有不少并不一定青年,而有的老年批评家也并不意味着他的理论和观点就是老的。更重要的是,青年批评家不是一个群体,他是个体的。
二、“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据我所知,年轻批评家还是很尊重大部分上一代(年龄意义上的)批评家,不管是栗宪庭,高名潞,还是王林,吕澎,包括彭德,黄专,杨小彦,王南溟等等,他们都有各自不同的批评理路和气质,很多都是值得年轻人学习的,有些也是年轻人身上所缺乏的。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的确功不可没。
当然,在继承他们优点的同时,年轻批评家也不能失却了反思的自觉。实际上,正是因认为上一代的批评实践对于今天依然很重要,才值得我们去研究。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当代艺术批评的研究文章(《谁之批判?何种现代性?——当代艺术批评的价值省思与实践检省,1990-》),发出来后引起了个别上一代批评家的不满,以为我要干什么,甚至说年轻人无非是急于想取代他们。其实,历史就在那儿,我们又怎么能轻易地抹煞它呢?我们之所以将你作为研究对象,不是为了强调与你的断裂和对立,相反,恰恰是为了强调衔续和传承。我曾经对一位上一代批评家说,“我们都是喝你们的奶长大的。而且是狼奶。”他哈哈一笑。想必他了解这个古罗马典故。
尽管如此,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时代毕竟变了。如果还按十年前或二、三十年前的标准衡量今天的批评及艺术的话,那肯定是很难进入话语内部的。急速的经济发展和社会变迁导致的更多是异质性的消解。其实,在这个最有可能异质化的时代里,反而也更容易被同质化。比如今天很多批评家,不管是年老的,还是年轻的,尽管口口声声强调差异,强调个体,强调异质性,但思维逻辑还是同质性或本质化的。在这个意义上,传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批判性的反思。如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由此,笔者根据近两年来在界内的活跃程度,选择了15位不同年龄层的批评家,按照既有的代际划分通过三个简易的表格(如表1、2、3),对他们的策划和批评实践作一简要的梳理和罗列。从中可以看出其之间的异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