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不不,罗杰》,载《塞尚与布鲁姆斯伯里》)
威廉·罗伯兹(William Roberts)并非布鲁姆斯伯里群体(Bloomsbury Group)的成员,但他为我们留下了一幅十分有趣的画。这幅画描绘了该团体的几位核心成员,微妙地捕捉了他们之间的个人关系,以及他们对法国画家塞尚的崇拜。
画面正中手持调色板坐着的,是画家凡妮莎·贝尔(Vanessa Bell),著名小说家弗吉妮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的姐姐;她被三个男人包围着:在她的左侧,是著名艺术史家和艺术批评家罗杰·弗莱(Roger Fry),他是凡妮莎曾经的情人;在她背后,是著名画家邓肯·格兰特(Duncan Grant),他是凡妮莎后来的情人及伴侣;在她右侧,则是著名艺术批评家和美学家克莱夫·贝尔(Clive Bell),他是凡妮莎的丈夫。
这幅画的标题叫《不!不!罗杰,塞尚并没有用它》(No! No! Roger, Cezanne did not use it, 1934)。标题中的话,应该是贝尔说的。正当画面中的罗杰·弗莱在凡妮莎的调色板上挤出某种色彩的颜料时,贝尔一手持书(也许正是他本人的《塞尚之后》),一手指着弗莱,告诉他塞尚并没有使用过这种颜色。
罗伯兹的画,作于1934年,起因也许是弗莱的逝世。那年9月9日,弗莱心脏病突发,摔倒在家里,不幸去世。弗莱的死在布鲁姆斯伯里团体中引起了巨大的悲痛。他们对他的慷慨热情,睿智豁达,一直怀有敬意和爱戴。在弗莱的遗骨被安葬于剑桥大学国王学院教堂之前,凡妮莎亲手装饰了他的棺椁。而弗吉妮亚·伍尔夫则受托撰写了《弗莱传》(1940年出版)。
弗莱的传记透露,1911年,弗莱与凡妮莎·贝尔坠入爱河,当时她正因为产子而处于艰难的康复期。弗莱给了她无微不致的关怀和照顾,而这些却是她觉得无法从其先生克莱夫·贝尔那里得到的。弗莱与凡妮莎保持了终生的友情,尽管当1913年,凡妮莎爱上画家邓肯·格兰特并决定终生跟他一起生活时,弗莱早已心碎。
罗伯兹显然想要温和地讽刺一下这群人的“混乱”关系。不过,这或许并不是他的主要用意。在画面背景中的墙上,挂着塞尚的《自画像》,从而揭示了这幅画的主题,除了由三个男人包围着的凡妮莎外,还有从背后望着这群人的大师。塞尚对布鲁姆斯伯里画家的影响,是一个被广泛探讨过的话题。美国学者维切尔(Beberly H. Twitchell)还就此问题写过一部专著《塞尚与布鲁姆斯伯里的形式主义》(Cezanne and Formalism in Bloomsbury, Ann Arbor, Michigan: UMI Research Press, 1987)。在这部书里,维切尔着重研究了塞尚在罗杰·弗莱、克莱夫·贝尔等人的形式主义美学观的形成过程中所处的重要位置。
这一点似乎还要从1906年说起。当年,罗杰·弗莱应美国著名实业家和艺术收藏家洛克菲勒的邀请,出任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绘画部主任。这对于早已斐声欧美鉴藏圈子的古典绘画鉴定家和艺术史家弗莱来说,可谓名至实归。然而,阴差阳错的是,弗莱也正是在这一年邂逅了塞尚的画,这一遭际对弗莱来讲是一个如此重大的启示,以致于令他改变了古典艺术的多年研究的轨道,转而研究起法国现代艺术,特别是塞尚的绘画来了。
1910年,弗莱前往欧洲大陆,挑选当代欧洲绘画,并在伦敦格拉夫顿画廊展出。为了给这次展览取一个名字,弗莱与他的学生和助手克莱夫·贝尔、展览秘书戴斯蒙·麦卡歇(Desmond MacCarthy)等人绞尽了脑汁。懊恼之余,弗莱急中生智,大声叫道:“让我们就叫它后印象派(Post-Impressionism)吧!毕竟,他们都是印象派之后的画家。”于是,“后印象派”一词进入了现代艺术批评史和现代艺术史。这也是西方最早由独立批评家和策展人举办的现代画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