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观看当代艺术作品的时侯,常常会有这样的经验,自己看怎么也看不懂,不知道作品是什么意思,最终只能无获而归。可后来也许在什么杂志上读到艺术批评家对于该作品的介绍文章,又好像恍然大悟,似乎忽然明白了作品的意味。至于能否达到回味无穷的境地那就因人而异了。我常想,难道艺术作品真的必需依赖于文字或口头的言说才能使人明白吗? 为什么当代艺术作品非得由什么人来做一番言说才会显出其“艺术价值”呢?
这些疑问缠绕了我很长时间,让我无法释怀。近日日本朝日新闻的一篇介绍日本男高音歌唱家长谷川晓生经历的短文似乎从跨界的角度,让我对这个疑问的思索有了一点进展。这篇短文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一个从小就学习声乐的歌剧演员,他叫长谷川晓生,目前在国际声乐界崭露头角,是日本歌剧界给予厚望的新人。他从变声前就开始学习唱歌,后来又进入日本最高艺术学府东京艺术大学学习声乐,毕业以后又到德国深造了7年,漫长的学习经历让他终于有信心去法国的一些歌剧院应试,但是,每次考试的结果都不如愿,屡战屡败,无功而返。他痛苦至极,甚至认为这是亚洲人在欧洲无法逾越的人种厚壁。多次失败使他苦恼,让他开始怀疑那些辛辛苦苦学来的“美声”。在痛苦中他开始寻找自己的声音(音色、音准、发声技巧等),他回忆起自己儿时听到的爷爷的歌声,(爷爷是日本著名的东京少男少女合唱团的创始人),在他记忆中,他爷爷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暖而深沉,他决定重新构筑自己的男高音音色,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最后终于获得了如今的属于自己的声音,据说他的声音温暖而轻快。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不但受到了法国声乐界的承认,而且还得到了国际声乐界的好评。
让我感兴趣的是长谷川并没有以某个咏叹调或某个成功演绎的角色获得法国歌剧界认可,而仅仅凭他的具有特色的声音本身获得了一席之地。大家知道,人声是声乐的最基本要素,虽然美声有一定的一般化规则,比如要唱到HIGH C呀,要有金属声呀等等,可是,即使有了这一切也还是未必能够使听众叫出BRAVO!(喝彩!)就像长谷川前期一样。而只有创造出一种属于自己同时又能感染听众的声音时,他才能获得BRAVO!不管他以这种声音唱歌剧还是艺术歌曲,他都会在某种程度上感动听众。这种感动,我想虽不能说它百分之一百由声音本身所创造,但是,我们不能否认声音本身具有巨大的感染力,声音能够直接打开听众心扉,而精彩的歌唱内容又在这动人的声音上锦上添花 ,共同创造出美妙的艺术体验。不仅西洋歌剧如此,中国的京剧和地方戏曲也一样,经常欣赏歌剧、京剧的人应该都会有此体会。
我们回到美术话题,其实中国的书法也是同理。欣赏书法首先就是体会书法线条里的笔力和气韵,进而体会那些由笔力和气韵传达出的书家的人格、生命力和对于自然的感悟程度,至于书写的是什么字、笔顺对不对、有没有多一点少一划等等都是无关紧要的。中国古人对于绘画的根本要求是骨法用笔、气韵生动,其意义也在于此,就是要求艺术家尽可能以艺术的表现手法直接感染观众,无需过多的言说。
相比之下,我们那些过度依赖于阐释意义的当代艺术,与其说是在追求感染观众,毋宁说是在竭力”教育“观者。我在教育上加上引号,是想表明在这里使用的“教育”和普通意义上的“教育”是不同的,我的加引号的教育是指作为人的交流手段之一的“教育”。为什么这样说呢?我看到许多艺术家希望在当代艺术里表达非常深奥的哲理、非常尖锐的社会问题、非常激进的政治理念等等宏大、复杂、精深的意味,由此不断地扩大艺术语言的内涵和外延,最终使当代艺术活动变成了一种不阐释不足以完成艺术活动的“教育活动”了。
艺术是否应该回到她的原来状态,一种依靠艺术语言本身的力量直接感动观众的状态呢?我认为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