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培根 George Dyer Fixant un Cordon
2010 暗处的脸
最近我买到一本培根的小画册,好像是第一次,我对培根肖像的兴趣超过了他的作品。其中一张是他晚年的照片,培根坐在一个巨大的房间里,衣着考究,脚下是猩红色的地毯。另外一张则是他站在工作室的门口,地上依然是混乱。但吸引我的那张脸,那是我脑子里关于人类脸谱系列里最令人过目难忘的一个典型。有时候我相信中国人说的“相由心生‘,看着他,这个用画笔剖析了一辈子人类的手术者,渐渐接近了被剖析的对象。那是一些看上去恶魔般形象的化身,衰老、固执的脸上被岁月拖累呈现出的松弛中镶嵌着一对极其敏锐的眼睛,不夸张的说,那更像是某种肉食动物的眼睛,那目光几乎可以击穿一切,当然也包括他自己。这个摸样类似的眼神和脸我也曾在晚年的毕加索身上找到,只不过毕加索的目光里好像充满了恐惧,而我在培根的脸上看到的却是冷漠,一种彻底的无动于衷的冷漠,我想那也同时表明某种残酷。就像从一开始就看到了终点。
弗朗西斯·培根 自画像 1973 私人藏
2011 现在
2010年之后,我有很长时间不再阅读专业的画册了,买回来也只是为了占有,匆匆翻过束之高阁,权作工具书。我开始对我曾经欣赏的那些人有了固定的看法,当然也开始变得疲倦。我也开始固定的划分生活里的人群,比如全部人类分为男人和女人、活人和死人,生人和熟人。我开始不再害怕死人,因此我把1992年去世的培根当成了一个熟人。我也知道那只是一种我想象的熟悉,我可以用这想象去覆盖一切,当然也包括培根。我开始学会换个角度谈论他,不再仅仅用艺术,用它非凡的作品,用激赏的语气。他开始只能是一个人,一个偶然间用作品向一个万里之外异国他乡的年轻人证明自己活过的人。
今天的情况再次证明了生活的不可言说,特定的历史和阶段让我常常无所适从,生活其实是被一种忙碌掩盖着的没心没肺和漫不经心。我开始怀疑别人的坚持,我也不再相信自己的坚持。善良被不断的挪用直至稀释殆尽,我甚至懒得怀疑自己和别人。我曾试着相信常识,但常识不停的被嘲弄让人惶然,你甚至不能相信有真的实在的一成不变,所有对这种稳定的留恋都会被现实撕得粉碎。我欣赏培根的幸运,他成功的把对黑暗的注视和他看到的真相转述出来。另一方面,就经验的复杂而言,我以为此刻的我们已经超越了培根的时代,这或者是虚妄的鬼话。培根和我所生活的时代是如此的不同,就生命而言,他先走了一步,他用作品告诉了我们一些黑暗的细节,2011年我开始明白大家说的其实是一回事,那黑暗不是幻觉,从来就没什么不同!
2011年4月28日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