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大家可以在余下的夏日里放松放松、享受享受,停止顾虑现在在哪儿、未来将前往何方这些该死的问题了。都是些什么消息呢?嗯,9月24日,我们可以公开地明确地宣布:后现代主义死了。完了。化为历史尘埃了。人类史上一个反复想过又抛弃了的困难时期。我是如何得知的呢?因为那天是维多利亚和艾伯特博物馆(以下简称V&A)开放“首届全面回顾展”——“后现代主义——风格和颠覆1970-1990”的日子。
等下,我听到你们的叫嚷声了。他们怎么知道的?那到底是什么东东呀?后现代主义——我还没理解它。我从来就没理解过它。它怎么说完就完了呢?
困惑的不止你一个。如果有一个词使我们疑惑、不安、生气、受困、乏力和脏污,那么它一定是后现代主义。但如果恰当地理解了它的意涵,就会发现后现代主义是俏皮的、伶俐的、滑稽的和迷人的。从格蕾丝·琼斯到雷人Gaga,从安迪·沃霍尔到吉尔伯特和乔治,从保罗·奥斯特到大卫·福斯特·华莱士,它的影响无所不至连绵悠长。它已经成了我们时代的主导思想。
那它究竟是什么呢?理解后现代主义的最佳方法就是参考在这以前的流行派别:现代主义。与启蒙主义或浪漫主义等不同,后现代主义(如字面意思所示)号召起了一个本意推翻的运动。按这种理解,后现代主义可被看成一粒过往的种子延迟了的萌芽,这粒种子由马塞尔·杜尚等艺术家种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现代主义的繁盛时期。(从这个角度来说,V&A提出的后现代主义起始于七十年代明显滞后了。)
因此,如果说现代主义者如毕加索和塞尚注重设计、层次、控制、一次性,那么后现代主义者如安迪·沃霍尔和威廉·德·库宁则关心拼贴、偶然、无政府、重复。如果说现代主义者如弗吉尼亚·伍尔夫爱好深度和玄学,那么后现代主义者如马丁·艾米斯则偏好表象和讽刺。说到作曲家,现代主义者如贝拉·巴托克是僧侣似的、形式主义的,而后现代主义者如约翰·亚当斯则是顽皮的、精于解构的。换句话说,现代主义侧重鉴赏,偏向欧系,着眼宇宙;后现代主义侧重商品,偏向美系,尽可能地吸纳世界包含的状况。
伊始时,后现代主义还不只是讽刺、手势、颇为聪明的伪装,这些特征融合在一起的大杂烩。它是在之后少数艺术家(迈克尔·尼曼,村上隆,特雷西·埃敏和乔纳森·萨佛兰·福尔)的少数作品中演变成这个样子的。然而,初期的艺术家、哲学家、语言学家、作家和音乐学家花了极大的气力忙于和过去断绝关系。其斗争的结果是一种新式的激进的极端自由主义。后现代主义是意在毁灭的热情反叛、攻击和策略。它是一套批评和修辞的实践,旨在动摇现代主义者的试金石:身份认同、历史进步和认知肯定。
最重要的是,它是努力剥离任一风潮的特权并否定对品味的共识的一种思考和行动。像所有伟大想法一样,它是一种艺术趋势,渐渐呈现出社会和政治影响力。如埃及裔美国哲学家伊哈布·哈桑所说,历史上涌现了“广泛意志扰乱和影响身体政治、身体认知、性欲肉体、个人心理及西方世界整个言论领域”的这样(我们的)一个时期。
建筑大概是观看这些想法付诸实践的最容易方式。在伦敦,典型一例是国家美术馆的塞恩斯伯里之翼(1991):经典平面都立在互相的对位,抵消、破坏又重新强调其他更地道的地方特征,如敞开的仓库门式入口和高高的无窗墙;一些立柱只在某一方向才映入眼帘;不乏冗余元素;一切都是武断的、矫饰的;风格相互冲撞、混淆、融合。
后现代主义设计最具争论的例子却是完工于1984年的AT&T(美国电话电报公司)大厦,位于纽约。人们对它的接受过程极具象征意义。本质上,人们认为AT&T大厦是对战后取得的一切积极和进步东西的背叛。现代主义含蓄地宣扬我们大家都可以进驻迎着阳光大方地昭示其功能的亮敞四方的摩天楼。AT&T是对此持有异议的表现。从中心切除一个圆形的正统山形墙是什么?宽阔的拱形入口和粉色的花岗岩装饰又是什么?我们谈论中的建筑师是伟大的菲利普·约翰逊。没错,他的成就应被人铭记,先前是美国最知名的现代主义拥护者,就是这同一个菲利普·约翰逊。约翰逊已于2005年辞世,我遇到了他的艺术合作者朱迪思·格林贝格。这个女人曾与他一起设计了原图。当我们走过宏伟大厅时,她向我描述了这座大厦产生的影响。
“抗议中最激烈的吼叫围绕着顶部构造——断掉的山形墙,”她解释说。“他们憎恶它。一些人在报刊中长篇大论地互相争吵:挑衅性的,私人性的,报复性的,多数与建筑八竿子也打不着。有人请愿,还有人谴责。很多人都攻击批准施工的权威机构……争论接连不断。”
格林伯格记得约翰逊在意大利之行后带回了弗洛伦萨建筑物的照片,他的思想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通过反射和折射,现代主义创造了一个幻觉存在的假象,而实际上它是对金钱和权力不加掩饰的声明。但我们想脱离这个。我们想谈点儿别的。有对装饰的回归——有轻浮——那是一些凌驾于老套的现代主义设计这种残忍的结构形式的东西。你可以说AT&T向全世界展示了后现代主义的合法性。这座大厦成了一个避雷针,把人们的视线转移了正在发生的变化,可能在社会上,同时在建筑上。”这是一个威胁了现代主义借鉴其他古式、欧式风格功能力量前提的建筑物,比较和摧毁了早时责难的建筑物,它是全新的、激进的,因而也是颠覆性的。它是一种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