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又福可称得上是代表中国的山水画家。1941年他出生于中国河北省一个农民的家庭里,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后专门学习中国画。现代中国画界的泰斗李可染先生给予他人生的转折点。他从恩师那里学到了对大自然心性的交感和审美认识,以及以水墨美感来表现的中国画技法,当然李苦禅、叶浅予也给了他不少影响。
学生时代,他认真临摹前人的作品,从唐代王维、李思训,至宋元明清的著名画家,都是他临摹的对象。其中重点临摹研究了范宽、李唐、龚贤、石涛等名家的作品。通过对范宽、李唐和有高度禅味的石溪或石涛的山水画的心摩手追,可以认识到他对前贤大师的画意领悟。
1964年,23岁的贾又福第一次到太行山写生,也是第一次体验到了李可染对大自然赞美的玄学的墨味境界。1977年他36岁时,第四次到太行山写生,这时,太行山那雄伟和无限的变化世界,牢牢地印在他的心中,于是,贾又福决定把太行山作为创作基地。1991年贾又福已经到太行山二十二回,他几乎跑遍了太行山区,至少一次三十公里的强行,为了体验陡峭的山势和黄昏的壮观景象,在山里食宿不知其苦。
起码有四个问题很值得研究:第一,东洋的绘画,用中国的一句话概括,便是“天人合一”。通过贾又福的绘画世界,我们再一次感觉到他的心灵世界和大自然的交融,假如概括他的绘画特征,我们又可以说通过墨的韵味来感受大自然的精华。他的水墨有时积得黑入太阴,让人难以分辨,但一点一画却没有失去纯正的明净性。不仅是以泼墨,而且有劈开大山的鬼斧神工来审视自然的美感,虽表现的是心灵“镜真”,但已达到真和善的境界,天地之间的协调给人以高度美的享受。第二,明净而玄的美感:他虽受到李可染积墨和泼墨的影响,但却淳化了自己的笔墨技法。他的精髓在于明净性,所以他的水墨不仅含有玄学的神秘,而且通过渗透心灵的光辉来表现意境美。他的画面里,时常漂着黄昏的晚霞和云彩,给人以特有的审美感受,但同时蕴藏着巨大的沉默陪伴着她,而且这沉默就象寂寥的笛声演奏乐曲,歌唱山河的韵律。第三,诗情性:尤其是归路和农家一类作品,淡墨展现的月光和草屋,弥漫着田园的诗意。太行山一带的山村农家,有以水墨表现的人物和动物,它不仅仅是生活气息,而是散发出厚味的笔意和幽默的逸气。他的作品里充满的也许是天人合一的抒情主义,也许是田园主义的抒情性,也可以看出对诗意的造型、美感的探索。第四,厚重的大范性:面对重重的斧劈皴法和大片积墨、泼墨的再构成之画面,我们会从他急变的、意向的、撞击着的岩石的质量感所震惊。同时,大胆画面组合和充满大泛气韵的交响乐回荡在他的整个作品里。对大自然的讴歌,汲取太行山精华之气,以出神入化的笔墨语言发泄贾又福的热情与“镜真”,极为净化和透明。李可染说自己是苦学派,而贾又福作品的每个角落里都流露出探索真山水玄化无言的灵性和不懈的追求,正体现着陪伴痛苦的艺术观。
在北京中央美术学院简陋的教授宿舍的角落里,他正以自己的心血写出太行山的灵气,这难道仅仅是以自然形象的笔墨来写出的吗?不!他是在写自己的性情和大气磅礴的精神,回复中华名族的自尊和意志,如同镌刻雕凿一般,使之成为永恒。他是以经历忍耐和汗水来弥补现代画家灵魂和被遗忘的精神人格的角落。
吴冠中曾说过:贾又福画面里压倒一切的黑色,是大自然的象征,又是在历史的流逝中饱尝着一种冲动和压倒一切的力量,画面气势沉雄博大,人在画面前显得渺小,把中国历史、感情、文化底蕴包容其中。《中国美术》主编李松曾说:贾又福通过强烈的自我表现手法,描绘中国的大自然,可以归纳为中国哲学、文学、艺术共同追求的天地宇宙仪式。确实,贾又福的艺术,是在岁月流逝中,才能品味到压倒一切的力量,需要有一个理解的时间过程,他的作品具有文学作品的感染力。他从传统中来,发展了传统。造型、构图、空间处理、黑白的巧妙运用都不与人同,开创了具有强烈冲击力的新境界。任何民族也无法触犯的中国文化特有的冲击力和感染力。但谁都不能说他只是在封闭的小天地中独行,他是不断地革新、探索大自然和哲学,不休止地为追求造型的独特和程式化的技巧、构成而费尽心血。我们在他的画里面,看不到西方美术任何时髦的思潮影响,因此,我们可以享受新鲜而惊异的冲击力和充满自然的生命力,这乃是最美好的享受。
(崔炳植:韩国著名美术评论家、哲学博士,韩国留学生白允生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