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又福早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受过系统严格的基本功训练。他不但师从开一代宗风的李可染,而且私塾长安派主将石鲁,接受了20世纪新文化运动以来形成的山水画新传统:立足本土、突破陈规、中西融合、勇于创新。而且远在学生时代,他就在何海霞指导下系统临摹历代名迹,尤其醉心于范宽、李唐、龚贤、石涛的经典作品,研究古人之迹,领会古人之心,把握丘壑笔墨背后的思维方式、哲学意蕴和民族文化精神,苦学深思,不断探索。多年来,他遵照李可染指引的方向,坚持到生活的自然中写生,三四十次深入太行山,领略北方山水的阳刚大气、深沉雄厚,并从哲学和文化的高度,思索山水画的深层传统,用最大的努力打进去,再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以高昂的创造意识,怀着对吾土与吾民对祖国与时代的磅礴激情,以深沉的哲理思考,在接续断裂的传统文脉中,在感受时代脉搏与时代风雷中,笔墨当随时代,更新艺术体貌。新时期以来,他先后推出了三种风格鲜明的山水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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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是跨越历史时空的大化哲思。这类作品一般也是大幅,创作于1990年以后特别是新世纪以来。以崇高的呼唤,画灵魂的化石,打破时空具象与抽象的结合,集意象与表现、写实与构成、层层皴染与水晕墨章为一体,用具有强烈雕塑感、陌生感、流动感、历史感的个性化图式,在雄浑而沉郁、神异而奇诡的景象中,画出了乾旋坤转、大化流行、天地创生、风雷激荡的奇观,或者表现了崛起腾飞的民族精魂与宇宙同在与日月同辉,或者寄托了种种人文关怀的内心悸动。
这一类作品很多,《高山仰止》、《穿破固垒》、《大音希声》、《抚琴欲令万山响》、《无声的呼唤》、《山醉云迷》与《洗礼》都很有代表性,值得多费笔墨逐一分析。《高山仰止》的近处,画两石冲突,越过珊瑚般的树丛和大漠般的林带,中段是鱼骨化石一样的山,再越过瀚海般的林带和折纸般的沉重的晕,远景是峥嵘深邃的群山。他用写实的局部构造非写实的空间,给观者造成明显的陌生感。画上自题:“合俯仰之势于一,聚张之力于内,感乎造化,夺之胸臆,发自心境,深于妙悟,托以笔墨,古人所谓‘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化中’。”可以看出,贾又福主张的“以石观化”,即在“微观探真”中“宏观探道”,他用太行山的零件组构了一个广袤悠远的世界,他想歌颂的不仅仅是太行,还有宇宙大化的神妙而令人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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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作品,回归了北宋大山大水的奇伟雄壮,然而更加庄严雄伟。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再仅仅是惊叹与敬畏,而是开辟新天地的乾旋坤转、大气磅礴、雷霆万钧与惊雷闪电。对于贾又福上述的三类作品,第一二类早有评定。而对第三类作品,还有人不大理解。然而在我看来,这类作品既是第一二类作品精神追求的合乎逻辑的发展,也代表了贾又福艺术探索的新高度,更是他对现代中国山水画作出的不与人同的独特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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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山水画自产生以来,先后出现了多种多样的山水:魏晋的烟霞山水,六朝的观道山水,五代宋初的丰碑山水,两宋元明的游观山水和园居山水,李可染的为祖国河山的立传山水,而贾又福最突出的贡献是推出了前无古人的观化山水。这种观化山水,渊源于传统,植根于造化,重视发展笔墨语言,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他着眼历代大师接触尚少开掘欠深的领域,以自己最热爱的、感情最深厚的领域为突破口,复兴了晚清以来西学东渐下几乎割断的文脉,遥接早已不传的六朝宗炳传统,着意于同大自然对话的精神感应,但不是宗炳式的一己的精神逍遥,近承石涛的“脱胎”“代言”传统,又改变了石涛的视觉观念。他以对优秀传统的现代诠释回应了大变革的时代,发展了李可染晚年北宋式大山大水的风格和澄怀观道东方既白的艺术思想,开创了精神性极强时代感鲜明个性突出的民族山水画新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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