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危冰是向往热闹的,这个世界的精彩他并不想放过,他也曾追逐过,追过也就过了,明白了热闹是怎么回事就全身而退。归去来兮,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这个有着一脸罗汉相的人虽然不是佛,但还是颇具佛性的。
于是,我们和他一起看见了一个更为本真的危冰——一位知动而守静的画家,危冰骨子里是个安静的人。
与其说近年来危冰向我们展示出他那独具一格的田园画的丰富和广阔,不如说他向我们袒露了自己心灵的丰富和广阔。他喜欢在自己的画作中题上两句绿意盈盈的诗,把这些诗句汇拢来便是一本意趣纷呈的田园诗抄了。我却在这些诗句后面看到反复叠印着的是陶渊明的另一句话:觉今是而昨非……
危冰的新作常让我觉得他一直在变,不是变得面目全非,而是变得更清晰、更亲切,更让人怦然心动,更富有个性。我说的不仅仅是技法和构图,当然他在这些方面较过去愈加圆熟老到。我更想说的是他给我的那种浑朴无华、元气沛然的气息愈加强烈了。那是一种慵懒而饱满的静谧,就是我们少年时在初夏的午后一觉醒来感受到的那种静,久违了的勃发着活力的安静啊。
去年应一家杂志之邀,我和危冰作了一次题为《田园》的对话。对话中他有一段话给我很深的印象:“每当我手托写生本,面对芦苇,面对荷塘,面对秧田,迎着扑面而来的绿浪,我的心会情不自禁地萌动,开启的思维就像插上翅膀在理想和现实之中驰骋翱翔。我并不追求田园的荒芜、空旷、凄凉,而是真诚地把视角对准人的生存,情之所存,韵之所存,形式之所存,淡化辽阔无垠的冈峦、沟渠、田间这些地貌特征,力求在简约深厚中发掘江南文化特有的灵性之气。有人说江南的田野很平淡,一览无余的空间很难表现,然而无论是闲花野草,还是田埂小道,都能让我怦然心动。”
我把这一段话看成是画家陈危冰的《归去来辞》,于是他的一幅幅新作都被我看成是这篇辞赋里的章章节节。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面对危冰的画,我会想到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的生存处境和令人焦虑的前景,我想这种焦虑也是危冰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吧?贪婪无度的人类如今在多大程度上自省“今是而昨非”呢?危冰只能把对城市化、工业化的忧虑,涂抹成画纸上若隐若现的失落,那种对田园牧歌的神往是想唤起人们对不可再生的土地资源的珍惜和重视?危冰说过,中国山水画长河中,田园山水当然有其存在的独特价值。一个画家应该在这个题材方面有更多的表现空间和更深入的思考。
写到这里我得引用一位美术评论家简洁而精到的评论了:陈危冰“用黄宾虹、龚半千的积墨法表现浑厚滋润的大地,用吴湖帆青绿明快清丽的色调,林风眠对色彩、光影敷色方法来处理画面,而且,他很巧妙地把这些因素糅合在一起,加上别致的画面构图、物象的组织结构,从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艺术效果和魅力,即在整体画面上真实与虚幻共存,呈现出一种游移交织状态,仿佛在一种梦境与现实之间。呈现出自然、温柔的富有诗化的气质。”
当世事感悟和艺术升华很好地融合到画纸上去的时候,我们便听到对陈危冰的如潮好评、看到陈危冰到处获奖了,我认为这些不仅是人们对画家的认同和褒奖,更是视他为大家内心深处某种隐痛和向往的代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