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真武作品
在中国,8是个吉祥的数字,发音酷似“发财”的“发”。又加之中国历史上首次举办奥运会的重要意义,更突显了2008年有着特别的吉祥之兆。以首都掀起的建设狂潮为缩影,一个民族的集体动力凛然彰显。然而五月十二日下午两点二十八分,时间静止了。
官方统计反映出这场灾难的严重。近七万人丧生,一万八千人下落不明。而非官方数据预估则大大高出这一数据。死者中许多是当时正在教室上课的孩子。教室塌陷时将他们埋在下面。在此悲剧面前,艺术似乎成为一种与之无关的、资产阶级靡迤的恣纵。成千上万的父母再也看不到他们的孩子,而且多数都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成千上万的孩子沦为孤儿。成千上万人的挚爱被压死,或是在水泥、钢筋和瓦砾扭曲的废墟之下窒息而死。艺术在如此肆意的屠杀和折磨的阴影中堪有一席之地?
灾难发生的第二天,廖真武开始了《凝固的记忆》系列作品的创作。而本能的宣泄是他所感知的仅有反应。地震的震中位于他的家乡四川省,伤痛更是感同身受。如同丧失亲人的泪水滴落在画布上,绘画传达出他的悲痛和愤愤不平,以及一种势不可挡的徒劳无望。
残骸
廖真武亲临了几处受灾地区,这场灾难的个人经历弥漫在作品当中,为其增添了一种难以承受的真实感。尽管灾难的实际严重性无法表达,展览馆中心的这两幅分别为5x12米的巨作,使得人们对受灾规模难以忘怀。在这一宏大的版面衬托下,观众难以自制地陷入对自然力量和生命脆弱的冥想。在《三洋之痛》的显著位置,艺术家只描绘了一群人,由此将人们的视线引向残骸背后那些消逝的生命。
作品聚焦于一座三羊雕塑,雕塑的背后延伸出被摧毁的北川谷地。中国有句成语“三羊开泰”,这一雕塑原本由一些当地的羌族部落建造而成,作为城市迎接美好未来的象征。这些山羊完好无损的在地震中幸存下来,成为不幸中仅存的幸运。
一群鸟儿轻盈地飞翔在画面中央的天空里,象征着逃脱和自由。那是四川本地的鹰,是这片地区仅有的生命。进一步思考,你会意识到它们之所以盘旋不落是因为它们找不到归巢。讽刺的是,这样一方充满美丽自然风景的土地竟成为自然力量暴力展示的场景。
无家可归
据估计,超过五百万人失去了他们的家园。我们曾经立足的大地,我们从未怀疑的楼宇,在身边暴戾而突兀地支离破碎,轰然崩塌,这样的恐惧和迷茫实难想象。《抢滩人世》是第二幅巨作,着眼于人们对于这场混乱的反应,唤起对于地震的晕眩之感,以及对于严酷考验的普遍茫然。尽管这幅作品的最初震撼来源于巨大的篇幅,但是它持久的力量则在细节中体现出来。一个男人背着他年迈的母亲,还穿着他居家的拖鞋。没有时间换衣服或做准备,唯有逃亡。瓦砾下某处一台电话在响却无人应答,这一构思带来了深深的不安。信号杆倒塌,一些地方在震后近两星期收不到信号,不仅阻碍了救援行动,也使得许多人无从知晓他们的亲人是否已经罹难。
碎片
《面孔》系列所表现的是一种从地震相关的自然事件中的抽离。这些一米见方的画布并非对突发事件的抄写,而是真情的流露。如逝者可怕的幽灵一般悬挂着,这些肖像画是艺术家对于灾难和灾难后果情绪反应的一种衔接。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染料色彩渐淡的光点导入画板,形成了深刻的心理共鸣。
《水彩》系列取材于网络以及艺术家自己拍摄的照片。作品醒目而震撼,彰显出廖真武对于水彩画领域卓越的艺术鉴别力。这些破碎的彩色“快照”,保留了他招牌式的点滴与繁荣的表达,并因与本次展览主流的灰色风格迥然不同而显得更加出众。
大型青铜雕塑《凝》使人联想到米尔顿场景中永恒的折磨,具有一种远超出其坚固形体的仪态。痛苦的扭曲和愤怒的呐喊,这些形象被大地吞噬,带着困兽的无望。
当灾难的范围逐渐明确,国内(和国际)史无前例的悲痛及援助纷至沓来。救援捐款高达一亿一千万美金。这种规模的自然灾害提醒我们,无论科技再发达,文明再进步,当面对大自然的力量时,我们依然束手无策。通过不同的材料,廖真武设法捕捉那时的民族精神,创造一种具有凝聚力的作品主体,作为后人瞻仰的见证。地震和自然灾害是频发的全球噩梦。尽管这次展览表面上是对于2008年四川地震罹难者的纪念,其由此及彼的寓意和深切的人文关怀却是世界性的。
Mattthew J. Fox 狐狸
北京策展人、艺术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