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虹鸣提出了一个“完全美学主义绘画艺术”的概念,对此我特别感兴趣。这不仅因为“美”的话题在当代艺术发展进程中已经日益退隐,越来越鲜有人谈起;更因为在今天这样一个资本与信息不断交融的全球化时代,文化矛盾与伦理冲突反倒变得愈加明显,而“美”作为一种超越文化利益的感性认知,却能够将人类兼容在一起,在形而上的层面上引起共鸣。所以,“美学”沉溺于书斋多年以后,又重新浮出水面,再次成为了人类精神交流的显要学说。当然,虹鸣提出的艺术理论与我感兴趣的文化着眼点并非一回事。作为一个艺术家,虹鸣更关心自己的创作,以及创作中如何抓到一种整体的美感。但尽管如此,虹鸣对“美”的抽象感知与理性过滤,还是让我看到了一个艺术家对时代的敏感,以及对美的不懈追求。
事实上,当代艺术较少讨论“美”的话题,并不是说艺术不再需要美了,而是美已经像雪一样融化,不断地被当代艺术家运用到了问题情境中。这,正是当代艺术的特征。如果说传统艺术是将“美”提纯出来,以其为中心来完善自己的形式风格,那么当代艺术则更关心是一种用法,即如何将抽象的美感运用到具体的现实境遇中。正是这种导入现实,走向社会,当代艺术才不至于陷入“美”的孤境,而能够与我们的日常生活联系起来,跟其它人文学科一样作用于社会的发展与时代精神的建设。这就像当代艺术家在“所指”以外同样注重于“能指”,往往会将作品生成的文化语境纳入创作内部来思考一样。对意义的诉求,早就使得当代艺术超越了“美”的自我循环,而具有了更为广阔的思想背景。所以,即便是在抽象艺术领域,我们也能看到各不相同的人文形态。正如蒙特里安的抽象关乎着人类的宗教信仰,而波罗克的抽象则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相联系一样。如此这般由上而下的贯穿,也使得抽象艺术作为一种纯形式的探索,与人类的思维结构与生存境遇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虹鸣的绘画,作为他“完全美学主义绘画艺术”的一种理论实践,也是实图抽象性地来把握当代人的生存境遇与思维结构。但与现代主义时期的抽象方式不同,虹鸣的这种抽象性把握没有走向纯抽象,而是还带有某种立体主义的色彩,或者更准备地说是呈现出了某种碎片化的状态。这当然与后现代的文明处境有关。在今天这样一个信息高度发达、交流极度频繁的时代,无论是向上或向下来建构一座语言的金字塔都已经不太可能。所以,平面化成为当代艺术的一个显著特征,也让大量作品越来越流于浅表。虹鸣尽管强调时代精神,也熟谙后现代理论,但并不认同这样的浅尝辄止,而是在自己的艺术实践中尽可能发挥人文的想象,来整合时代资源,以谋求各种异质文化的高度统一。虹鸣的这种努力,与他对艺术的深度思考不无关系。正如他承认“一切都可以成为艺术”,而否定“一切皆是艺术”一样。这种思想“度”的把握,不仅成就了虹鸣的理论,使他的艺术主张具有了历史逻辑的上下文关系,而且也提升了他的艺术,使他的艺术在整合当代现实的同时,又超越了这个现实,具有了某种形而上的审美意味。
2010.5.19于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