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人物——黛玉之宝黛情深》布面油画 100×80cm
虹鸣的作品表达了一种久违的都市的浪漫。与前工业时代以乡村田园为背景的浪漫主义不同,虹鸣的作品与他的名字(笔名?)一样,在突现心灵梦想的同时,也揭示了现代城市的虚幻。所以他的作品虽然具有平面化的基本意趣,但同时表现了大海和城市高空的景观,具有更为开阔的空间景深,这是古典浪漫主义画家所没有过的时空视野。
虹鸣的绘画,可以看作一种纯化的诗意图像。所谓诗意,是指他的作品过滤了现实社会的丰富与嘈杂,专注于个人的想象与梦幻,排除了情节性和叙事性。所谓纯化,是指他用优美的、时尚的造型构图,简洁的手法和鲜明的色彩,通过形体和色彩的强烈对比,指向一种具有少女般优雅的单纯。而图像的意味在这里转换为简约的符号,将人物的形体概括为一种几何形体的组合,这在毕加索的早期立体主义的绘画里,成为20世纪之初最为重要的抽象性绘画的起点。
虹鸣的作品以近乎垂直和水平的线条与不同的圆形分割平面组合成色彩的几何体系,展开为一种平涂性的具象绘画,这回应了现代主义绘画的早期先锋探索——构成主义的观点。可以在其中看到明显的“装饰性”意味。有些人认为,装饰性是设计艺术的专利,正如一些人以为抽象性也是设计艺术的内容。其实,在20世纪的现代艺术发展史上,正是早期的抽象艺术给了现代设计以灵感,例如,蒙德里安的构成,对于现代建筑和服装设计以及平面设计给予了极大的启发。而马蒂斯的后期绘画方法,以鲜明的色彩平涂并置,将画面的光的效果和色域对比很好地协调起来。在他的晚年,为了装饰教堂,更是以剪纸的方式,将现代主义绘画的平面性发挥到极致。面对人们对于绘画中的装饰性的质疑,广州华南师大的一位老画家黄云认为“装饰因素就是形式美的一个重要方面”。现代绘画要求有更高的艺术意味,以形式美的法则鉴赏和处理绘画,是艺术创作中追求更高层次的表现。
虹鸣将自己的美学思想命名为“完全美学主义”,虽然他的阐释比较晦涩,但可以理解为一种全方位、全信息的综合主义。赵树林认为,“从虹鸣初期的综合主义作品中还能捕捉到一些毕加索、米罗、康定斯基等西方名家的影子,可见西方美术史上整整一批人对他的创作都有着深刻的影响。渐渐的在领会了大师技法背后的精神和创作源动力之后,虹鸣将不同的方法和表现形式融合在一起,创造了他所独特的艺术语言。”“虹鸣的综合主义用是一种全新的视觉方式,既可以剖析政治,也可以诠释人性,还可以解读自然或是历史,体裁可以是多种多样并且富于变化的,不同的体裁同属于一个语言系统,这就是虹鸣的完全美学主义。”我们可以将虹鸣的绘画看作一种幻想绘画(fancy painting),附带立体主义、装饰主义、未来主义。通过简约和解析,将内心的潜意识和直觉上升为绘画的主体,让绘画行为快于绘画时的思想,获得一种从以往大师风格中解放出来的形式自由。
艺术中的幻觉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综合心理状态,通感或是移情是艺术家特有的一种心灵感应。而绘画中的抽象性不外乎有两个因素:一、造型(点线面的重组和张力,形式中视觉动力的分析,绘画的表情及精神指向);色彩(色彩的视觉属性和心理效应)。二、精神(意识和意识流的关系,潜意识和意识流的运动规律及其属性)。
虹鸣的作品在不同的系列中有着微妙的形式差异。其中《蓝色系列》的形式感最强,色彩的平面化与形体的几何化最为鲜明;《谁在制造恐怖》系列和毕加索的《格尔尼卡》一样,介入现实最深,手绘感与表现性也最强。而《她系列》介乎其中,突出了色彩的笔触感与书写性。在这些作品中,无论具有多么强烈的梦幻色彩,与现实的联系始终是虹鸣作品是时隐时现的底色。例如《蓝色系列》中的《浪漫的上海滩》,少男少女空越时空,在天空中紧紧地拉住手,充满诗意的理想。《与世界对话》,人物象高空中的飞鸟,俯瞰下面的城市,像竹节宝塔一样的金茂大厦头朝下,让人目眩。《世界奇葩》一画,在高耸入云的金茂大厦的顶端开出了奇异的大花,人物的平面化和几何化是显著特征。《天堂里的歌声》,以巧妙的形体分割,完成了直线与曲线的对比,产生了令人愉悦的视觉前奏。
这些作品的风格以及画面表达出来的情绪,既反映出西方艺术对虹鸣的影响,也反映出虹鸣内在的唯美主义审美价值观。事实上,如果将这些作品放在20世纪以来的社会发展背景下来认识的话,它们就不只是一种新颖的形式创造和表面的唯美趣味,而是与中国社会的变革特别是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迅速变化有密切的联系。这使我想起20世纪上半叶,从法国归来在上海组织决澜社的中国现代主义绘画的先驱人物庞薰琹。正是上海与巴黎相似的某种国际性大都市的内在气质,影响了30年代那一代画家的现代主义绘画实验。对于庞薰琹艺术创作的特点,著名文学家傅雷主要评价了两点:一、纯粹的形色构成特点,“他以纯物质的形与色,表现纯幻想的精神境界,这是无声的音乐。形和色的和谐,章法的构成,它们本身是一种装饰趣味,是纯粹绘画。”二、与内心情感相一致的艺术“变形”,“他变形,因为要使“形”有特种表白,这是deformisme expressive,他要给予事物以某种风格(styliser),因为他的特种心境需要特种典型来具体化。”(傅雷:《薰琹的梦》,载《傅雷文集》(文艺卷))
虹鸣的创作让我们重视审视艺术与现实的关系,即艺术与现实不仅可以是一种再现性的关系,而且可以通过象征性的符号,或者超现实主义的梦幻,间接地但更深地进入人的内心世界。用某种别的事物——或者说象征(符号)表示某一事物的实践,是视觉艺术中的普遍现象,与形象的传达和更改有特殊的关联,我们关注的不仅是与现实产生关联的现实物象,更关心根植于视觉经验的符号。根据卡西尔的观点,象征是一种自由选择的符号,在符号中,精神同时感觉到对象和符号本身,以及符号本身形成性的规律。
2010年4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