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光,姓程,是我的老师。
自幼嗜好画画,却阴差阳错地入中文专业之门,为科班。主科敷衍,却终日沉湎于画画,后在大学教美术,落入著名多元智能之宿命;人生而有独特的智能,或于环境中耳濡目染,效法模仿,或于学校内受教释惑,体悟研习,掌握相关的符号系统,最佳归宿乃成就理想之职业,次佳归宿是成为终生之爱好。
如此,本该结果上佳,一路顺达艺术之康庄大道,然而世事难料,种种原因使其无奈在体制外谋生。所历之艰难困苦,自是感受深切,难以言表。所幸者,晓光天资聪颖,行事大气,加之勤勉异常,以致商务兴旺,家道殷实,过起了大康生活。于常人,如此之境遇,倒足以沾沾自喜,自得其乐。然而晓光画画之情结只是蛰伏,并未消失,乃如笼中猛兽屡撞心灵,令其常有画画的冲动,于矛盾中萌生空虚和不快的心境。索性,晓光不满足于家庭“GDP”的增长,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将生产托付妻子打理,自己或云游写生,或寓居作画,追求更高的幸福指数去也。
“性格决定命运”乃一句真言,推之,“性格决定风格”亦非谬语。在晓光的性格中,熔铸了科学理性与浪漫表现两种特征,而且后者的成分明显更重。这令其在理智与冷静之中,充满激情和想象力。美术创作毕竟不同于受人际规范制约的日常之为人处事,只要真诚的表达,就会充分地展示本真和自我。在晓光的绘画中,我们能够充分感受浪漫表现的取向,感受到毫无顾忌的诗意的激情与冲动。他的《自画像》成了其性格与风格互动的写照个人形象特征与火的意象同化,激越的情绪与奔放的笔触同构,性格导致风格,风格呈现性质。
从俄罗斯绘画中,晓光吸收了直接画法和灰性色调。其绘画多采用直接画法,尤其注重通过笔触的方向、力度、宽窄、虚实变化,形成丰富而微妙的视觉效果,自如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和心境。晓光的意象油画用色极为典雅,微妙而沉着,与大多数此类绘画用色的生涩和夸张大异其趣。
从印象派绘画中,晓光借鉴了以写生为基本手段的创作方法。其绝大多数作品是通过直接写生完成的,这种“果园直接采摘”方式,比起“果市购买”或“罐头加工”方式,效果自然新鲜而生动。
晓光对后印象派尤其是梵高的艺术也是情有独钟,梵高高度情绪化的表现性艺术,堪称后来表现主义的先猷。晓光的作品中以造型、色彩和笔触体现出的强烈表现性特征,可以说与梵高及后来的表现主义艺术具有一定的文脉关系。
作为中国人,中国传统绘画的意象表现特征,对晓光则更是浸淫尤深。中国绘画艺术,不像西方艺术那样追求极端的写实和极端的抽象,而是在具象与抽象的维度中走出了一条以“似与不似”为特征的意象造型之路。意为主观意趣,象为客观实象,意为象之主导,象为意之载体,意因象而存,象因意而生。对此,晓光感悟甚深:“景为物,心为上;景在外,当以心品之。将自己生命的灵性与自然揉和了,无心状物,有心写景,随心所欲,便生出满纸的情境。”
意象艺术具有广域特征,既可偏于具象也可偏于抽象,晓光在这一广域中,随心所欲,率性而为,全凭表现的需要,一些作品近于具象,一些作品近于抽象。《沈从文的湘西系列》的人物造型虽近乎抽象,但感觉却极为到位,服饰丰富的造型与色彩感,共性的淳朴和率真,在一种近于抽象的造型中引发了观者丰富想象和真切感受。
晓光的作品以风景写生为主,其意趣来自两个方面,其一是在传统中国文化浸润下生成的固有意趣,其二是具体之象(景物)引发的不同感受。前者具有统摄性和先导性,不仅主导画家对景物的选择,也影响画家对表现方式的采纳。晓光的固有意趣乃诗心与禅意,执着于聆听空灵、隽永、幽远境界中自然生命的脉动,这是其风景画的基本意趣。但在面对不同景物时,一些具体的感受又让他的作品显示出更为丰富和微妙的意趣,对此,可聆其心迹独白:“面对画布品出大千世界,写出印着心性禅意的山水草木湖泊村舍。一情一景皆是自我生命的释放,抖落在画布上的形与色皆是‘意象’的视觉造化,直写到得心应手,满心欢喜,自己感动。”
晓光也画人物,代表作为《股民系列》、《沈从文的湘西系列》和《朝圣的人们系列》。《股民系列》以嘲讽的心态表现了现代市民生活的功利、从众与浮躁,《沈从文的湘西系列》和《朝圣的人们系列》则以真诚的感动讴歌了一种原生和自然的生命状态。
诗性、意象、表现构成了晓光油画艺术的关键词,成为我们解读和欣赏其油画作品的门庭。聪慧、执着、大气的人格标志,与深刻的洞察力、丰富的经验、上乘的文化品位、娴熟的技法之组合,成就了晓光作为一位优秀画家的良好素质,将助其在成为“职业”画家之后创作上愈加高质、丰产。
对此,我们可以期待。
尹少淳
2006年10月于京城白堆子
(作者为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博士生导师 中国美术家协会少儿艺委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