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国手黄宾虹,九十高龄曾在自己画作上留有这样的题句:“宋画刻划,元人空虚,千变万化,先由写实”,“论者谓,华新罗求脱太早,未免粗疏之诮。兹擬范华原意,以川蜀山水写之”。宾虹老人在总结前辈得失同时,也是在总结自己:“千变万化,先由写实”,不仅在中国,古今大家如此。在西方,从古希腊到二十世纪,直到现代绘画先锋:毕加索、马蒂斯、康定斯基、蒙德里安以至怪杰达利,谁都不排斥这个定律,走着“千变万化,先由写实”之路。
《创业史话》、《远去的足音》、《阿Q画押》,使一位西部未名的青年画家王西京崭露头角,他遵循徐悲鸿、蒋兆和的写实画系,弃绝粗疏,锐意创新,在当时思潮迭起的画坛上,紧紧把握住了走向成功的原点。当然,徐、蒋写实画系和“现代照相写实主义”相隔十万八千里。如果说,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王西京引人瞩目的革命领袖肖像系列,不单是手法写实,且以其现实主义的历史真实性、艺术典型性等精神品格独树一帜,那么,经过十年以上奋进再探索,进入九十年代,那尝试以白描为基本语境的人物画《瞿秋白》(1991)、《大千观荷图白描稿》(1996),确已构成“写实性的写意”、“写意性的写实”,再现与表现因素对立统一的新图式。特别是《瞿秋白》,更是难得的人物画力作,不仅立意、取材独到,艺术处理也非同凡响。全身立像的瞿秋白,在大面积空白时空里,所占比例虽小,却突显出内在精神文化气质的巨大张力。《赤都心史》引句,行书二十二行,营造着“赤潮澎湃,晚霞飞动”的中国大背景,文明古国五千年沉梦被惊醒,发出独立的吼声,震撼心灵,激发共鸣。
古典人物画,是王西京求索的另一支脉,创意性也很强,他选题精审,主要为历史杰出的爱国志士、诗人、作家、画家造像。如屈原、文天祥、李清照、蒲松龄、郑板桥以及竹林七贤巨幅群像画卷,同时,还完成不少兴味盎然的诗意画、词意画。在“写实性的写意,写意性的写实”新图式基础上,其搏击面之广,触及心理层面之深,意笔情致之放浪形骸,于当代画坛可谓佼佼者。他一而再,再而三为之造形塑魂的板桥居士肖像,突现出高节傲骨、悲天悯人的神韵,似较之一再出现的易安居士肖像,更具历史厚度和个性深度,更耐人寻味,想必是艺术家与表现对象心弦共振之力度,会有些许差异吧。
总之,王西京人物画,三十年推出规模可观的精品力作,其画外功,创造思维,可归纳出六大元素:“缜密的注意”、“敏锐的观察”为经线,“确实的知识”、“强健的记忆”为纬线,借助“着实的想象”、“健全的判断”,不同元素交相错杂,构成灿灿光华的画卷,呈现出非凡的悟力,以及高尚纯朴的审美心灵。
创造富有中国风和现代感的水墨人物画,是艰巨而伟大的历史性艺术工程,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上世纪八十年代,水墨画创新的重要领军人物之一卢沉教授生前曾说:“赶上振兴中华、改革开放的时代是幸运、值得自豪的。我很羡慕那些思路敏捷、善于吸收新理念、敢想敢干、脑子里旧框框少的青年画家,他们是中国画现代化的当然主力”。事过二十多年的今天,锐意创新之作,如雨后春笋。中国画主流走向,令人欢欣鼓舞。当然主力军的先锋,坚守于当代中国画坛。西部画家王西京,以其五千幅高产作品,驰名中外,影响深广。在他刚健、豪放、飘逸、气势宏大、充满现代活力的画风里,蕴含着千百年深藏于西部沃土的汉唐雄风。
激赏之余,欣然以短文识记,为之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