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习惯在生活的细节中发现美的人,想必是懂得享受的,因此也是幸福的。
那么,程多多肯定是有福之人了。
和程多多聊天是件有趣的事。如果你和他趣味相投,他几乎每一句话都能和你一起往有趣的角度引,大俗大雅,欢笑不已。玄妙的哲理和艺术往往变得像家长里短似的好玩。这一点倒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和程十发先生聊过天的人会有同感。有时候看程氏父子对聊,你一言,我一句,嘻嘻哈哈,天伦之乐,人间之福,皆在此间了。
生为程十发之子,多多继承了“发老”的许多爱好——丹青白是高手,且镀过金的留美艺术硕士学位和那宣纸上的异域情调,让他那大师级画家的父亲也“没得比”:痴迷昆剧,且擅吹笛,每每与沪上昆曲顶级名角唱和,让人看不懂更听不懂;还有就是今天要说的摄影了。
有画家自称“好色之徒”,并以闲章入画示人。 “色”之不好,何以为画家7多多更是易为色彩斑斓的世界所吸引,所迷醉。从小时候端着父亲的老式l20捷克相机到现在价格昂贵的最新专业级“短枪长炮”,多多越来越投入地追逐世间美色。摄影原来是
他为画画写生的辅助手段,到后来成为他与绘画齐头并进的艺术探索领域。无意之间,多多的摄影作品已蔚为可观。佳作迭出。在朋友的怂容下,他去年出了一本精美的摄影
集。并别出心裁地请文人墨客乃至闲杂朋友如在下者,给每张照片配写长短不论的闲话,非常有趣。后来有出摄影集者不乏效仿的,多多很得意。
据说一些专业摄影家面对这位画家拍出来的照片也感到惊讶,觉得不“业余”。其实程多多在摄影方面说是出师名门也不为过。他读的旧金山艺术研究院曾出过好一些世界摄影界大师级人物。在那里他进修过摄影,并听过亚当斯的课。这种履历在”专业级”同行面前倒也不低人一头。但程多多又和”专业”的摄影家不同,他更倾向于用画家的视角和画面感觉来捕捉镜头。几乎不用特技。曾有一本《最新摄影技法精编》,自作主张地”采用”了他的照片,并白说白话地解释拍摄特技,让多多目瞪口呆不已。
程多多与“专业”摄影家最大的不同,我觉得是他不刻意,不刻意制造效果,不刻意显示技巧,不刻意要拍出一张杰作来证明自己。他更多的是通过相机来发现生活中尤其是大自然中他无法用画笔来表现的美,享受这种美。
程多多每年都要和他的父亲一起去美国的家里住上几个月,这是他最为休闲的时光,也是他大肆谋杀菲林的时候。他会像个觅宝者似地在院子里低头察看草坪上野花,是否有可以入镜者:他会像个偷窥者似地端着“大炮”,瞄定一只正在飞的蜜蜂,就等它飞到那朵花上,然后——“喀嚓”。别看他像个闲人似地到处游游荡荡地乱拍,有时他会为拍到圆月从房前的一棵怪树后显身的照片,而苦苦等上一年。
多多带着相机游历名山大川,窥视星空皓月,也驻足庭院屋角,但他最留恋莫过于花花草草。传统中国画对花这一题材情有独钟,程多多是画家中的“采花”高手。尽管他笔下丹青花卉虚灵美幻,但其怜花之心仍意犹未尽,遂以相机更大范围地“猎色”不已。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花,非花,乃美人,乃尤物,乃精灵神鬼,乃情志所寄,乃拈花一笑的禅机……多多爱花而不折腾花。他从不会像有些摄影家那样为了制作一张好的花卉照片,而把好好生长着的花采下来,安插在精心布置的位置上拍摄。他只会耐心地等待阳光恰到好处地照到他早就中意的那朵花上,他顶多轻轻地把花儿的身姿或脸儿移一点角度。他更不会像有的摄影大师那样,肾一只活的蝴蝶用大头针钉在花朵上,以换取
“蝶恋花”的镜头。他只会像狗仔队那样偷偷地躲着用长镜头吊,不敢惊扰那飞着的小虫大明星。有一次,一朵玫瑰花自然掉落在他妻子正浸泡着的白木耳上,他觉得美甚,于是重新捡起放在那盆木耳中央,拍了下来。他说,这是他唯一一次摆拍。
多多在花丛中充分体现了他的“博爱”。他爱牡丹、玫瑰等大美人,也爱墙角旮旯的无名野花闲草。他爱花,也爱叶,视叶作视花观。他像煞初恋的少年,对意中情人的
一笑一颦,每一处细节,都感到新奇心动。
“呀!你看,你看,那朵花的花瓣质地多像绢作的,这朵多像折皱的纸……如果不是照片,而是我画的,人家一定说我瞎画。“
多多以平等心对花。以爱恋心对花,以平常心对花,花也会感知而投桃报李。难怪他镜头下,无论名花异卉,还是绿叶野草。都像是得到爱情滋润的少女般楚楚动人。
世间没有的美景,画可以画出来;而世间有些个美景。却让画家束手无策,只有摄影家可以独占风月。程多多脚踏两只船,阅尽人间美色,享尽世间艳服,其乐无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