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清音 136×68cm 2011
中国画讲究“象形、会意”,象形即造化之表面物质形态,通过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上升至会意才是最终阶段。“意”者乃画家之抽象的主观精神境界。通过间接的象形而重融情入景、情景相融的借景抒情,从而形成中国画虚实对立统一的表现手法,如融实入虚、虚实相涵等。情景相融才能虚实如一,才能借有限之物质表达空灵和幽远之致,以笔墨之精义应乎意之深微,读之使人悠然意远。传统中国画主要为文人雅士的休闲娱乐,其追求的正是象外之处的深邃意境。此中“意”的概念如《淮南子》关于琴学的一段描述说:“瞽师放意相物,写神愈午,而形诸于弦者,兄不能以喻弟。”中国画的妙处与此可谓异曲同工,好的中国画品之,形诸于高山流水,小桥人家,通达而为之,借笔墨形象以抒其意。讲究“美而不俗、质而能文、温润清迥的美学标准”。
在浙派当代山水画坛中,茹峰作为中青年主力画家,受到了广泛的关注,茹峰先生离开苏州,就职杭州师范大学、后就读其母校中国美院博士,再到入职浙江画院定居杭州,随着这些转变其作品风格也发生了变化,从原来的彩墨“江南民居”转向了大山大水全景式构图的创作,作品中凸显出更多的是宋、元的气象,画面或峰峦出没、或烟岚轻动、或岚色郁苍、或云雾显晦,气势苍茫浑厚。皴山石多用豆瓣、荷叶、乱云皴,笔触挺劲,浑朴葱润,气势雄险、峻峭而又壮美。画树自然天成,杆劲挺傲,野逸清雅。构图气势高远而又严谨稳重,强调画中山水“可居”、“可游”之态。畅快淋漓的渲染,疏放苍茫,一派氤氲朦胧,烟林清旷的意境。笔墨简淡高逸、苍劲深秀。和之前的作品比较,少了尽兴流淌的粉彩,少了风流倜傥的洋溢。却多了“立象尽意”的文人意趣,“道,可道,非常道”的老庄情怀。之所以有这样的转变,我认为其原因为: 一个画家作品风格的变化与画家外在的客观因素息息相关,包括其所处的生活环境、心境历程等的变化。茹峰出生且自幼生活于小桥流水、江南庭院、吴侬软语的古城苏州,环绕其周围的都是恬静、舒逸的生活气息,固尔在这段时间他的画面里多为诗般色彩的江南水乡。随着回到杭州,他又开始逐渐“回归”到水墨,用他自己的话说“画到一定程度后,我发现自己很难再继续走下去,因为“水乡画”可供追溯的时间不长,缺少学术参照,所以决定希望通过“温故知新”获取新的启迪”。于是,他先从明清山水入手“补课”,寻找那份江南文人素爱的淡雅的、轻松的山水气象,在新的图示中延续和述说从“水乡”中走来的诗意般心情。后来,他入教杭师大,在教学的过程中和学生一起临摹了大量的宋元古画,重温国画的传统精髓,所谓 “教学相长”,在这段授课的过程中,慢慢地就开始有了对画,对内在的心绪有了新的体会和思考,而他的画也不自觉地融入了强调宋元时期那原汁原味感觉的大山大水了。回顾这个过程,我们可以发现,画的转变就是画家内心对美的体会的变化,“江南水乡”主题是茹峰先生青年时期对家乡苏州的体会,也是青春与活力的心理年龄的外露,崇尚甜美、粉色、倜傥的生活,而后来的转化,则是他随着时间的变迁和阅历的积累,对文化、美学的一种沉淀的思考,从画面来说是回归传统,而从美学的角度而言,则是沉淀和深入,从客观的原因来说,这是他回归杭州后,不断地接受杭州文化的熏陶,同时随着年龄的增长,深入对文化和艺术的内敛式思考的结果,和时下随波逐流者不一样的是,他风格的转变不在于刻意地崇尚一个形式、一个表达方式,而是一个自然而然的文化历练过程,不在于为了一个目的寻找形式,也不在于为一个形式需找文化的解说,一切只是在自然的成长过程中用不同的形式风格中述说自己的美学理解、思考,不求“为质求文,因文求质”,只求一个自然的“质而能文”的过程。故而与前者不同的是,他的画面轻松、自然,大气中不失通达,通达中不失内敛。我素来强调画家和作品都要本真,而茹峰的这个过程就是自然的本真,不做作,不刻意引经据典。这种美学具体到茹峰先生近期的山水画里,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予以分析:
在构图上,茹峰先生的山水多采用宋式大山大水全景式构图,构图中正、稳重,注重山水“可居”、“可游”之状,其山石多用披麻、解梭、豆瓣皴等挺劲的江南式笔触,追求险峻、空旷的气势。再以厚重,氤氲的雨雾、云色透显高山耸峻、层峦叠嶂、飞泉奔流、云飞雾绕的物象,将传统宋画的高远和元代的氤氲气韵充分融合,表现在画面中使得整个画面气氛厚重、凝聚。既有巍峨的山水之势,又不乏婉约、悠闲的江南山水情感。在巍峨的山水中诉说江南式的悠然自得,平和宁静的氛围。如其《溪山无尽图》:画面正上中,群峰耸立,云雾旁绕,浑厚雄壮,山势嵯峨,岩壑幽深,各山顶密林连绵缠绕;半腰右侧,云、山之间隐立亭阁、茅舍;山下左侧,小桥为引,溪水以山环绕,两边山石错落有致,寒林萧索;远处则群峰拱卫,嵯峨起伏,苍茫壮阔,深远莫测。画家以淡墨染天,留白作云水,并着力渲染群山之间的雾气,衬托出各山水之间的聚散、虚实,显得山川浩正而又不失气韵。画中线条沉稳老辣,描绘秀色巍峨的南方山川,成功地刻画出江南地区“山峦错落,氤氲环绕”的特色,显示出王籍《如若耶溪》:“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般的意境。
茹峰先生的山水画,注重布白,或为溪流飞瀑,或为烟云雾霭,考究山和云、山和树、山和水等墨与白的关系,使得山石树木之墨色与气韵之留白形成对比而又相得益彰。形成虚实相间,若断若连,聚散一体,苍茫之中彰显一种浓郁的灵气。如清华琳《南宋秘诀》云:“夫此白本笔墨所不及,能令为画中之白,并非素纸之白,乃有情,否则画无生趣矣。然,但于白处求之,岂能得手?必落笔时气吞云梦,使全幅之纸皆吾之画,亦画外之画也”。诚如宾翁所言:“作画如下棋,要善于作活眼,活眼越多,棋即取胜”,茹峰先生其中的留白,正是如此,通过留白烘托画眼,凝聚氛围,使人在浓郁的笔墨氤氲中聚焦到作品中的小桥流水,茅舍贤者。
讲究笔墨晕染,浓淡转换自然有序,黑与白巧妙衔接,是云、是水、是瀑,是烟、是雾……无论是黑、是白都仿佛在诉说着玄妙的意蕴,充满了道可道非常道的老庄式情怀,将文人情趣、传统韵味得以升华。
品读茹峰先生的水墨山水画作,山水林木蓊郁,云烟飘拂。画家将传统宋画的高远和元代的氤氲气韵融入到画面,表现在画面中使得整个画面气氛厚重、凝聚。有着巍峨的山水之势,又不乏婉约的山水情感,将传统的山水在新时代的传承演绎且拿捏的恰到好处。在这种传承中画家着重通过构图、留白、晕染等“质”的表现手法突出显现了“中正不阿、阳刚正气”的儒家思想和“道法自然、致虚守静”的道家情感等文意,此者乃画之大道也。
斯林锋(美术导读主编,青年美术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