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古无法,立法而后,以至法备,法备之后,又始新变……此乃人对现状永不满足之性,故艺术有了发展。有史记载,凡大家,痴迷艺事,历变其法,然后可以传承,为后人楷模。
史印文玩艺术馆壁上挂有当代书画大家陆俨少、沙孟海、陆维钊、余任天的书法作品,有以为其中的一幅最差,众不以为然,四大家各有千秋,然而,未能说皆已尽善尽美:文雅不够,多少沾有一点时代的火药味。
少顷,谈及陆维钊先生晚年对人言,他意识到“王字”的重要,已经晚了,如能在“王字”上再下功夫,其成就会更大……莫非,陆维钊先生志于衰年变法乎!
“王字”正是书法演化嬗变之果,晋唐以下,几将成为尽善尽美之典范。
孔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孔子此言本意论述人的德性修养,同时,也有“美”、“善”之意味,由此而逐渐被用作艺术评价的标杆,成为品评书法的最高审美理想——文采与质朴相宜,阴阳和合,刚柔相济,文质彬彬,尽善尽美。
(二)
凡善画者必善书,凡画家必书家。米芾、苏轼、赵孟頫、徐渭、董其昌、朱耷、黄宾虹……历代大画家,皆一代书法大家。书法和绘画融会贯通的美学体系和书画合一的审美理想,一直影响到当代。陆俨少、陆维钊、余任天是绘画大家,也是书法大家,沙孟海人称书坛泰斗,其治印亦精,如操笔丹青,必最上乘。
字画本同工,字贵写,画亦贵写。以书之法透于画而画无不妙;以画之法参以书而书无不神。作画能通书道,则其画有笔,作书能通画理,则其书有韵。
以书入画,以画入书,古已有之。本于书画同源而盛行于宋元明清,画法之变带来书法之变,书法之变带来画法之变。赵孟頫将书法真谛运用到绘画笔墨趣味和自然形象塑造的表现上,并在精神上获得了高度统一。他在《秀石疏林图》卷中自题款曰:“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与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方知书画本来同。”
近十几年来,提倡“回归传统”,书画家开始重视久违了的笔墨传统,重视起“以画入书,以书入画”来,一番好景象,若不再反复,这样平稳地深入下去,众人会倾听那历史的回声——当代书画大家陆维钊先生晚年的感叹声,意识到“王字”的重要性。
(三)
时至今日,艺术情景大为开放,艺术品评的标杆多样、多方位、多触角,人们思维方式在大时尚背景下多作调整。不通书法的,也可以成就新型的现代水墨书画大家,以其水墨画法入其新型“水墨书法”,完全可以把这种新奇的艺术当作现代水墨画来读。读它的现代构成,享受形式美感。虽然这已非传统意义上的书法了,这样的新鲜艺术形式与传统的“以书法入画法”也无因缘,当然也不会再追溯上去与“王字”结缘?
“笔法千古不移,字形章法因时因人而变”,这传统书法的信条,人人皆知。所谓依钵相传的秘法——书法之笔法,是东方艺术的精髓和内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宝,千年不废,废则不可传也。而外表的形式美:字形结构,章法构成必随时代变而变——这是传统书法不断创新观,它在不断变法不断突破中发展着、行进着——世上独一无二,不二法门的中华民族文化艺术遗产,与新型的水墨书画性相近习相远,可并驾齐驱,各显神通,百花可以齐放,于文艺昌盛并无一害。
有现代水墨书画家坦言,他的书法,不再十分讲究书法的笔法,不再拘泥于一波三折,最关心的是章法上,字形构造上的构成美感和新奇的造型,讲究它们之间的艺术构成关系,还有新鲜的墨色效果,宿墨效果……这对于传统书法中那些规范老套套是可以脱开不管了,的确这是一种全新的艺术。时代在飞速发展,新型的艺术是时代发展的产物,如元曲对于宋词,宋词对于唐诗,唐诗对于楚辞是一种变革和发展一样。新创了现代水墨书画并不妨碍传统书画依然生生不息地向前发展,势不可挡。
董也山
2009.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