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6周临和猫,旧金山 图/艾未未</DIV>
最好的诗人是谁?金斯伯格说,鲍勃·迪伦
南方周末:看了那个摄影展,感觉你在美国的经历非常传奇。
艾未未:我看了也觉得挺传奇的。我接触面的复杂程度,比全部中国留学生的总和还要多。中国留学生100万人基本上是在校园里长大的,除了认识系主任和每个教师,基本上都是一头扎进了那些强大的课程系统中。而我在新疆长大,本身对学校就没有太多好感,尽管我读书的时候是最好的学生。我在家里也比较反叛,对有知识的人,或者说传授知识的人,都持怀疑态度。这就像你父亲如果是一个警察,那你肯定不怕警察。
我们最近有一个小孩,他参加四川的公民调查,三次被警察请进去。我本来认为他不过是一个广东来的小孩,后来发现他是胆子最大的。他会直接去跟一个警察说,你能带我去一个受灾的学校吗?因为他的父亲是警官,他的女朋友也在警察学院里。他说这不是一个事情,但是很多其他参加调查的人就认为,警察向他们走来的时候已经有很大的压迫感了。所以,所谓的知识界、文化界对我毫无压迫感。
南方周末:你在纽约后来混迹于各个阶层,认识了很多小偷,你是怎么打入小偷内部的?
艾未未:不存在打入小偷内部的问题。我住的位置是纽约最乱的位置,是纽约下东村。1980年代如果我参加晚会,一般大家头两句话就问你住在哪儿,我说下东城区。基本上人家都接不下去后半句话了。因为那里是暴力、吸毒、妓女……要翻开纽约城市新闻,十页里有五页是关于那里发生的事情。
东村同时又是所有的移民者、诗人、作家、摇滚乐手、嬉皮士、佛教徒、印度教徒、光头党、纳粹天天活动的区域,有点像那种火山口,一直在冒烟。
南方周末:你当时是冲着这一点才住那儿的吗?
艾未未:我是向往城市才去的。我是戈壁上长大的,在半地下生活过五年。那时我们没有蜡烛,更没有电灯。油灯是医务室给我们一个带铁盖的小瓶子,在盖子上打眼,拔出一根鞋带一样的东西当灯芯。火苗非常小,但是油烟很大,早晨起来的时候鼻子里面都是黑的。
所以,我对有光、有人的地方比较向往。
我到美国看到人觉得已经够了,没必要去学校。我经常坐在街边。在我们那儿,晚上有很多人卖各种东西,其中有很多都是小偷。比如纽约网球联赛的时候,街上就有很多人卖网球拍,很贵的网球拍都卖非常便宜,可能5块钱。我不需要网球拍,但我对照相机很有兴趣,那么精密的东西,能照出1000分之一秒的。我那个年代是没有机会碰相机的,所以买几个玩。买了几十个、上百个,都很便宜。
南方周末:我看到你有一张是跟诗人严力的裸照,背景是哪里?
艾未未:双子塔,就是塌下来的世贸中心。应该是1985还是1986年,严力刚到纽约。所有刚到纽约的人我都要陪他们去景点,我自己绝不去这些景点的。所以你看里面有和赵振开(北岛)他们去自由女神,跟严力去世贸中心。严力说咱们俩合个影,我想多无聊,我说那咱们脱光了合影。他有点犹豫,但是他觉得他体形比我好,还是脱了。太高兴了,阳光下面就是我们,没有别人。那是个没有皇帝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