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以下简称苏)：吴老师，近些年好象很少看到您有新的版画作品出来，是不是现在您已经很少做版画了？

吴长江(以下简称吴)：是的．我从1998年以后就不怎么做版画了。从那时开始尝试别的画种的创作．像水彩、素描等一些手绘的艺术形式．应该说手绘更快一些。当然，在国外的版画工作室进修时也做过一些版画，但数量很少。

苏：但您之前就是因版画而成名的，并且长期从事版画的教学工作……

吴：对，1982年我从中央美院版画系毕业以后，就一直在美院做老师。

苏：现在还有在主持中央美院的相关工作吗？

吴：基本上没有了，只是还在带几个没有读完的研究生。2003年之前，我都是在版画系做老师，l997年至2003年任版画系主任。在这过程中我接到过许多版画的任务，像前年又接到了井冈山博物馆的委托．创作表现毛主席年轻时在井冈山附近遇险的一组(四张)铜版画。

苏：从您以往的作品来看，您的版画基本都是石版或铜版，而创作的题材也大多都是在表现藏族的生活。

吴：我的版画主要就以石版、铜版为主。在表现的题材上，其实我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的十几年的时间里都在画西藏的生活。现在也在画．但多用水彩、素描去表现西藏的人物．画的比较尽兴，比较快。我早期毕业创作的一套石版画作品也是在感受、体验西藏生活的基础上创作的，那时主要是在青海和甘肃南部的藏区。

苏：近年有没有再去藏区？

吴：到美协来之前也去过．这几年跑青海的次数比较多。现在青海的交通比较方便了．果洛、玉树的藏民的形象非常有特色．吸引我的地方很多，每一次去都有新的感受。我选择的地区都是牧场、草原，人物的特性和在农区、都市生活的人完全不一样，这些人很彪悍、秀美。现在画藏族人物的很多，但能把藏民族特性和精神表达出来的不太多，很多只是在强调外在的形式变化，把藏民的形象夸张的很过．其实要把藏民族人物的特点表现出来还是很难的。这些年我基本上都在画人物写生．在这个过程中对藏民族体验感悟的深度不断加强。

苏：您刚刚说，从1998年之后就基本不做版画了．开始尝试水彩、素描等其他的创作形式，这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吴：其实有两点一是石版画、铜版画制作的过程比较复杂．耗费大量的时间，从1997年以后我担任版画系的主任，行政上的事务比较多，制作版画的时间就少了。第二点就是还没有找到特别适合我表达的方式。比如石版画丰富细腻的感觉适合我表现比较静的那一组东西，从中能体会到人的生存含义，但是以后做的铜版画在强调动的过程中的丰富性时，用很具象很写实的东西．在表达上生动性不够．我就会把版画放下来画一段时间写生．让自己的感觉更深入，在这基础上再去做版画。中央美术学院有一个非常有特色的教学．就是每年的秋季去写生．或到春季有一个社会实践．就是对着真人实景来画画。我自己喜欢西部．也带着学生去那地方写生，西部的中国传统文化的资源很丰富，如敦煌壁画、汉画像砖等等都很有特点。有段时间我们还请了敦煌研究院的段文杰院长来做讲座，讲西域文化、多民族聚居、文化形成等，教学有针对性．同学们也收获很大。我自己主要研究藏民族形象的特征．包括了解他们的生活文化，我的这个状态持续了有7、8年。

苏：您一直坚持走写实主义道路，有没有想尝试其他的表达方式7

吴：没有。因为我受教育的背景．以及自己在艺术上的积累，包括我个人的爱好就倾向于那种具象写实的绘画。我的路比较窄，就是强调生动、大方、厚重的作画方式．其他的东西也在学习，但我觉得自己的特点更适合在写实这个方面。

苏：画面中有大量留白，是您版画一个显著特点，这是不是受了中国画的影响？

吴：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很有现实的指导意义，艺术家一定要有所感受、有所感动才能创作好的作品。比如说版画为什么留白．其实白的概念是空间。我在甘南收集毕业创作素材的过程中．看到生机盎然的大地被夜里的一场大雪所覆盖的景象．白茫茫一片．实际上这样的感受也启发了我．留白以后空间无限的感觉加强了．主体突出的东西也加强了。所以我的《挤牛奶》、《帐篷和人》、《扫雪》、《喂马》等作品全都有留白，现在很多人都在用这个办法。

苏：画面中的留白能给人有更多的想像空间。

吴：处理的好就有这种感觉．处理的不好这种感觉就不够。

苏：这里面的黑白对比与黑白摄影有什么区别？

吴：这种区别要有选择，例如版画精美的感觉是其他材料没有的。鲁迅在给李桦他们回信时说：“版画不能到印刷厂用光纸去印．那样印出来的感觉不好，而且艺术性降低了，版画应该用手印，用无光的纸。“鲁迅的审美眼光很厉害。版画制作的复杂性、艰难性也带来了版画的特点，版画制作本身就很有意思，达到一个目标需要很多制作程序，在制作过程中有很多可能性。

苏：也有很多偶然性，或者叫不确定性。

吴：对。

苏：目前，就整个美术行业来看，相对于国画、油画甚至雕塑．版画好像被边缘化了，在市场上也没有这些画受追捧。

吴：版画是一种概括的艺术．无论是用很精致的语言，还是很粗放的表达都是很概括的，从绘画到印刷的最后完成的作品都是一个面貌，这个面貌里的色彩、造型形象都要概括。我现在对绘画的认识、经验和创作都得益于版画。版画界出了很多人才．都是和社会发展、现当代的美术紧密相关的人物，像徐冰、方力钧等很多都是版画系出来的。做版画的人应变能力、动手能力和完成事情的能力都很强。做版画要考虑怎样做纸的效果．怎样刻版．版画看着是正面的但要反着画．这就需要判断力和整体构成的能力，需要你顾及的方面很多，这就锻炼了你思考问题的整体性。另外．过去版画还包括很多课程，像黑白插图课、线描课、宣传画的课程、装裱的课程．还有一些基础绘画的课程，画版画的人速写的能力也很强，能快速的捕捉人物的神情和动态形象的特点。我觉得版画在社会上不太被关注，原因很简单，大家都认为版画是复数，并不是唯一的，他们认为只有独一无二的才有价值。版画在过去的影响大，主要是过去的传播手段比较单一，而现在的传播手段太多了，时代的变化只是把它的艺术特点减弱了．但与它的艺术价值没有太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