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您是怎样看待现在各种画展上工笔画过多的问题?
施:我不同意有些人对工笔画的批判,这对年纪轻的人是不公平的,因为他们要表达一种牛仔裤那样的东西就必须找新的样式,他们很辛苦在探索,你要给他支持。年轻人讲笔墨、线条需要有一个认识过程,记得有一次我参加一个画展的评选,在休息的时候,有一排姑娘站在前面聊天,她们穿的那种服饰跟我们的评选的那一批工笔画的艺术语言特别近,所以我感觉一些年轻的艺术家用那种方式是表达当代人物形象,这种表达,我觉得是革命的、进步的,有他的合理性在里面。当然,我反对越画越细,制作性越来越多,这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经常私下和人说,对小青年宽容一点,他表现的对象改变了,表现形式肯定也要改变的,这是很漫长的道路。徐悲鸿、蒋兆和这一代艺术家没解决的问题,在方增先先生那里解决了,他用最传统的一种浙派水墨解决了人物结构的表达,所以他是里程碑的人物。当时方先生年纪很轻,只有三十多岁。现在的青年艺术家同样也承担着解决新问题的重要责任。
李:中国画的学术概念是什么?当下艺术家最急于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施:我觉得学术是两个层面组成的,第一个是技术,第二个就是作品的思想内涵,两个有机地结合,就是学术。现在我们许多讲学术的,往往是一种技术层面的研究,忽视了作品本身的精神含量,这已经是一个社会现象。
我记得有一个英国的哲学家讲过一句话,他说社会科学加入到自然科学,自然科学就会发展。爱因斯坦在1905年发现了相对论,1907年毕卡索画了《亚维农少女》,时间相差两年,后来他有一个外国人做了一个研究,爱因斯坦和毕加索两个人同时解决了两维空间,解决了时空交叉的问题,更令人意外的是他们曾受教于同一个数学老师。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其实艺术当中有很多规律性的东西,可能艺术家感性的东西多了以后,理性的思考往往就忽视了。
面对一个新的一种生活状态,一个生活环境,新的表现对象,你用什么一种方式去勇敢地表达它,这个是艺术家是急于要解决的问题。我说齐白石是最伟大的画家,他很勇敢、敢于突破,他画了很多老鼠偷油、农民的篱笆这种东西,齐白石前的花鸟画家是没画过的。他的表现主义,他对艺术的感受,他对这个艺术创作的勇敢,我们后人是比不过他的。上海的林风眠当年从法国带回来一种新的信息,企图要使中国画有所发展,在中国画的基础上进行了大胆的创造,只可惜他的路还没有走完……李可染也很勇敢,他完全打破了一种观测方式,因此他成了山水画的大家。我们现在的艺术家就缺乏勇敢,凡是四王没画过的东西不敢画,凡是谁画过的东西也不敢画……今天我们的艺术家应该更勇敢一些。
面对西方文化大量涌进中国的时候,你怎么能够保持住一种文化的尊严,民族的自信,这也是我们中国画研究的问题,
画家就如同是讲故事,用自己的艺术技巧、形式讲一个时代的故事,你把情感投入到这个故事里边,不管你的山、你的水、你的人,你得感动别人,你得感动自己,如果你这个故事连自己都感动不了,你还怎么感动别人?
现在的老百姓是有判断力的,而且喜欢美术的人,大都是有文化的人,对艺术的精神层面的表达,思想内涵的表达,其实给艺术家提出了一个更高的要求。
吴冠中之所以成为人民爱戴的艺术家就因为他表达生活、贴近生活、、爱国家、爱人民,、能用艺术家的一种良知讲真话。
这次国家画院做的这个展览,不叫笔墨,也不叫水墨,而是讲一个大写意,这就是聪明的地方。什么叫大写意,水墨的叫大写意,那么表现主义的,带一点抽象的也是大写意,这个展览把中国画的视角很宽泛地表达了,大写意不单是一个技术层面的概念,更是一个精神内涵的思考和探索。通过中国国家画院的深层次研究,或许会把社会上的一种比较混乱的现象,或者比较迷盲的现象理一理。
我们艺术家需要什么,一个国家需要什么,你的传播对象需要什么,我们没人研究这个东西,都还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来满足自己的需求。
为什么有很多艺术家总是进不到一个角色,原因是他们信念不明确,信念不明确以后,他的个性就会越来越膨胀。创造力、信念和本能这三点是最能支持艺术人生的东西,你处到这个高度一想,我们绘画的问题就全解决了。绘画要创作要浪漫,但是必须有一个信念,你有一个信念,有一个支柱,你心里活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