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芳:这次以“逝”作为展览主题,在创作中有什么感想?
李佳:有一段时间我的创作空间有限,时间也被割裂。于是便抽空做了一些小板子,有时间就画几笔,都是一些挺零散的关于时间、记忆和片段的作品。因为感慨 “逝者如斯夫”,就把主题定为“逝”。 “逝”——实际上是关于生命的一个主题。我曾听到一句话:“人生就是不断地在失去你所珍爱的过程。”当时深有同感。我觉得在失去的同时生命的每一段都能留下一些痕迹成为记忆,哪怕只是只言片语,这些都是人对生命的体验以及生活经历的时间证据。
郭芳:您画国画画了很长时间,是一个什么契机开始接触木板坦培拉?
李佳:我是学中国画的,一直对水墨比较感兴趣。10多年前认识了胡蓉并且成为好朋友,她曾在中央美院张元的材料工作室,师从广州美院的戴海鹰教授学习坦培拉技术,戴海鹰教授在法国学习圣像画修复。我们从03年开始创作坦培拉,我觉得水墨和坦培拉两种材料只是媒介的差别,画的还是我们自己的一直感受和体验。当然材料也有它自身物质上的特性,比如坦培拉的制作工艺有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需要木板打磨、刷胶、裱布,需要刷十几遍底及掌控风干的时间和胶的比例……这个过程我觉得已经它成为我作品的一部分,它与我画的过程是一体的所以我喜欢全部自己来做。
郭芳:在做板子的这个过程你要画什么会不会慢慢浮现出来?
李佳:其实做板的那个过程跟要画什么表面看来毫无关系,就像一个母亲孕育一个孩子,她是完全不知道孩子出生时长什么样,但这个过程由始至终都充满了期待并把你本身就具备的这种情感情感倾注给他。
郭芳:我个人觉得国画和坦培拉这两种继承传统比较多的绘画,它的创作过程是两种极端,国画铺上宣纸,下笔成型,虽然需要很多修为,但是就本身创作而然很快,坦培拉别管大小,它的工艺都相当复杂,甚至在西方也被油画中断过一段时间,您觉得这种无论是地域还是制作工艺都跟您有一段距离的坦培拉在现在的中国,或者跟您现实的生活,产生了哪些关联呢?
李佳:我现在绘画的方法包括材料是完全按照古典材料的要求、程序去做,但是我喜欢绘画的过程更灵活,那种过分严格的绘画程序可能会束缚我,我只想借助这个方式来表达,制作程序上可能不一致,只要它符合我的心情和感受就可以了。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他们借用传统材料、工具、工艺,所传达出来的还是现代人的感受及状态。材料可能是传统的,但是观念、情感是现代的、当下的。
郭芳:从您的画面看,人物肖像、街景、行人、甚至是一些宗教题材,您怎么看您的生活,现实世界给你最大的体验是什么?
李佳:我小的时候把这个问题想得很复杂,后来就不觉得了。随着年龄、体验的增长,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对自身、周围人的感受都在不停变化,比如我今天的感受或认识不敢保证将来就不会改变。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是一个大的unity,不只是人、事、物,乃至地球、太阳系或整个宇宙,说不清有多大,一切的一切它都在你身外,无论是多细微的、多庞大的,它都是一个整体。
郭芳:时时刻刻都有一个潜在的联系,或显性或隐性的。
李佳:对
郭芳:那您觉得在您的绘画里,是对生的感受还是对死的敬畏,或者说是这种生死的轮回更真切一些,哪种感受更多一些?还是它就是一个瞬间状态,没有太多在时间线索里的隐喻?
李佳:中国人的传统里好像很避讳谈死亡,但是我觉得无论是生和死都是一种生命的运动过程,今天人所能感知到的东西都是非常有限的,比如光、电磁波我们眼睛所见的只是很短的一个部分,我们所了解的非常有限,在我们能体验的世界以外,还有没有另一个世界存在?或者有另外的一种状态?这些我们都无法证实,人有时是相对无知的,就算你再有学问,书读得再多,你所了解这个世界还是有限的。
郭芳:在您以往的经历中有没有哪次是对这种生或者死有过至今难忘的体验?
李佳:以往我们一直在听轮回这个字眼,大多把它归为一种神话,宗教,很多人都相信这只是一种虚妄、欺骗,我之前也有怀疑,真的有轮回么?大约十四五岁的时候,有过一次,“濒死体验”后来看到一张光盘,关于西藏度亡经的,讲“中阴解脱”,看完之后觉得它讲的那种经历,在我的生活中曾得到了印证,我相信这不是杜撰。
郭芳:我原来看过西方一个“濒死体验”的纪录片,很多有过濒死体验的人,他们看到的经历到的几乎是一样的,白色的光的隧道,有声音在呼喊,没有物质感觉……那说明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世界存在的。
李佳:对,通过这个片子加上我的经历,似乎印证这一切是真实不虚的,一旦这个信念被确认后我整个生命都改变了。
郭芳:你觉得你的生活发生什么变化了?
李佳:发生了特别多的变化,当然这里无法一一讲,但是对于生死的体验对我很重要。使我认识到这个世界是连续的,每一事物之间冥冥之中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