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芳:如果真的有轮回存在的话,那可能这一个人的生命可能承载了无数个生命的记忆、感受,只是这辈子是你。
李佳:我想是这样吧,在这个时间空间里体现这一种物质存在形式,这种事情如果说出来很多人觉得是虚妄的,可能有些跟我有过同样经历或者信念的人,会觉得这是很切实的事,但如果一个完全没有这些经历信念的人,他也许会觉得你不正常。
郭芳:我很少看到画国画的艺术家涉及婚礼、行人那些题材的。
李佳:我们在国画系学习是不分科的,山水花鸟什么都学,我自己就是对人很感兴趣,闲来可能都画的是人。工作几年之后考研究生的导师许勇,他们那一辈的人对革命和英雄主义特别感兴趣,研究生的课题也特别有意思——大型人物主题画。
郭芳:哈,要怎么样才算大型?
李佳:起码尺寸上要比较大,主题上比较大,我的导师要求有几个规定动作,比如历史题材、风俗题材或者与现实生活相关的题材。画了《田横五百士》后,我当时就想什么东西重大啊?古人说的“生死大矣”,于是我就画了一个三联的《葬礼》,之后觉得婚姻是一个人生的节点,后来我就希望在“婚礼”这个题材上延伸,对婚礼本身这个形式也想要探索,比如婚姻表面上是两个人的感情,其实掺杂了很多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因素。
郭芳:后来就是“行人”?
李佳:对,“行人”是“婚礼”之后,我05-06年去了一趟巴黎,欧洲转了一圈,结果发现最吸引我的并非是那里的建筑、艺术、博物馆里的东西,而是街上的行人,特别生动,每一张脸都很吸引我,然后画了这一组“行人”,在读博后,我也画了不少这个题材的水墨写生和一些小板子的坦培拉。
郭芳:这个木板坦培拉是不是只能做这么大?能不能再大一些?
李佳:这个可以做大,就是难度上更大一些,比如太大的板子害怕会翘,因为要绷布,刷媒介,胶、大白粉……板子一旦翘就不太好办。
郭芳:给我们介绍一下这次展览的三张水墨吧?
李佳:事实上这三张不是水墨,它是我自己做的纸,用宣纸和素描纸相粘连,用胶皮锤把亚麻布的痕迹压到宣纸上,然后做的一个底色。用木炭和水墨画了一些那一段时间有感受的东西,实际上做纸的过程和画之前,会有很多很多的想法,觉得有无数种可能,一旦动手画了就变成了这一种可能,就这样一幅画了。就像我们小时候买布做衣服有很多想象,但是一旦做成就变成这么一件衣服了。就不会有再多的期待和想像了。
郭芳:大多数情况能够对这个结果满意?
李佳:谈不上满意,我对画就是那么一种态度,你画完它就完了,就是那样一个过程。
郭芳:您怎么处理你的作品中各个元素之间的关系?一般习惯用什么样的思路去提炼出作品面貌,或者你想要的效果?
李佳:其实很瞬间、很随机,没有太多目的,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很多时候可能跟你逛798一样,眼睛看到了什么,被什么吸引了,或者因为什么把它忽略了,这个都很随机,画画也是这样的。比如你想画坦培拉,有这个材料,有时候又想画,便做了一个底子,一种颜色,很偶然的一个因素提起笔来画一画,它就变成了一件作品。
郭芳:那会不会因为这个工艺,过程里它需要一个量,本来今天想画这个,可是要等到干,明天面对这块板子时又变了?
李佳:对,比如你看到的这一个板子底下,可能它之前有很多张画,很多个过程,你去我工作室看到一些是被我洗掉或从新打磨掉的,有一点痕迹的可能就跟着这个痕迹去画,完全没有痕迹的就重新来构思,是这样的。
郭芳:它这种颜色是一次只能上一种么,还是颜色之间可以调和的?
李佳:传统技术其实和工笔重彩有点接近,第一遍画素描,关系画够了之后再上色,一遍一遍的染,底色累加起来就成为另一种颜色,传统程序分得很细,但我画画的时候就打破了这些程序。有时用铅笔,水彩,国画颜料,看方便,随心所欲的时候多一点。
郭芳:传统与您它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是旁观对话还是可以借用它来表达你自己?
李佳:大家都在谈传统,好像每个人都离不开传统,我就很难清楚你的那个传统和我的传统是一个传统吗?因为传统它是一个连续的,横贯上下的,而且是一个延续的还在发展中的东西,好像是弥漫在我们的生活里,不管它离我们有多远,一直跟我们今天连着的,就像一条河。今天的东西看来新潮,也许再过几年就变成传统的,其实你都生活在传统里,这是一个逻辑悖论。
郭芳:您怎么看中西方文化,它是平行的两条线或者像双螺旋那种盘旋向上的,还是有时相交又分离的?
李佳:我有一点受地理决定论影响,一个地理环境决定了在这个地区生活的人的一种文化、传统,因而决定了他们的审美意识,表达方式,语言逻辑,所有相关的文化生活,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文化,虽然人是可以流动的,可是这种由于地理环境带来的差别依然存在,且对各地的 思想文化影响巨大。
郭芳:回到您个人,完成一个作品,对你来说,它的关键点在哪?或者创作的过程里,最需要小心处理的在哪?
李佳:我挺享受画画的过程,我不是很在意这个结果,很多画它没有完成的时候,我总觉的这张画可能还要有变动的地方,可能这张作品本身它是一个阶段性的完结,但我还希望另外一张延续这个东西或者解决我在上一张没有解决的问题。
郭芳:您还是一个比较放松的创作状态?
李佳:我不知道是否放松,有人说我画得挺严谨的,造型不是那么松动,但是画起来我好像没想那么多,挺快乐的,也经常搞破坏,有些朋友说应该给我按个闸,这样可以在适当的时候给我叫停。但我觉得那个不是我想要的,我很少有那种自我欣赏的状态,我特别羡慕那些画家,好像一直都知道什么是最合适的停止时候。但是我好像不属于这类,我唯一喜欢画画的一点,就是享受整个过程,很喜悦很踏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