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日,吴冠中先生去世,在北京幸福中路的一处画室里,袁运甫手握报纸泣不成声。1964年,中央美术学院被合并到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袁运甫和吴冠中正式开始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友谊,就在几天前,因肺癌住院的吴冠中还打电话给袁运甫说:“我身体很好,你放心。”
在袁运甫看来,吴冠中是一位单纯的“大师”,甚至有时候还有些孩子气。他对记者讲述起了两人一起共患难的那段岁月。
尊重民俗传统提倡中西结合
1950年,吴冠中从法国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校学成回国,就任中央美术学院,但当时全国美术学院太多,中央于是在1964年决定把中央美术学院并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对美术界形成合力。
当时,国内顶尖级画家几乎全部都来到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其中包括张仃、周大年、魏文峰等人,吴冠中在学院和魏文峰共同担任绘画系色彩学教授,袁运甫是该系主任。
作为留法归国艺术家,吴冠中开始在学校倡导画派改革,强调不要一味地学习西方,而是应尊重民俗传统,去寻找自己最喜欢的风格和题材,不要盲目崇拜权威画家而迷失自我。
就在几个月前,当中国国家画院院长杨晓阳拜访吴冠中时,他依然动情地阐述中国国画应该具有民族责任感,但光谈国内还不够,还要有更宽阔的视野,画作更是国际遗产,改革就要和时代一起往前走。
“可以说,吴冠中开创了学院‘写生’的局面,他提倡画作要中西结合,到生活里去,不应该跟风。当时学院的经费比较宽裕,只要画家申请去哪写生,学院肯定给予支持,吴冠中当时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江浙一带。”袁运甫说。
在当时的工艺美院,受到院长张仃“兼容并蓄”思想的影响,出现了短期的百花争鸣局面,画家们都不定期地开办个展,互相学习。70年代初,吴冠中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开办了他人生的第一个个展,当时著名画家吴作人等到场参观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文革期间创立“粪筐画派”
1970年,文革进入白热化阶段,当时的知识分子被要求下乡改造,吴冠中和袁运甫被分配到了河北的李村干校,隶属于1594军。多年后,在公开场合,吴冠中仍笑称与袁运甫是“老战友”。
当时的知识分子进入到军队改造,实际上对知识分子有严重歧视,吴冠中和袁运甫被禁止作画,袁运甫回忆说,“那位极左的团政委”在下乡第一天就告诉他们:“你们是来劳动改造的,不是来画画的!”
于是,俩人每天清晨就挑着粪筐假装出去干活,实际上在粪筐内藏上了颜料、画板和小凳子出去写生,差不多有三年多的时间,吴冠中和袁运甫看遍了农村生活的农作,积累了大量的生活素材。
这一“壮举”很快传遍了其他村的知青,俩人也因此被称为“粪筐画派”。“现在想想其实当初军队还是很宽松的,他们还是容忍了我们继续画画,这是我们的职业,不让画画了好比让军人没有了枪。” 袁运甫说。
这一状况在林彪坠机身亡后得以改观,俩人身挑粪筐出外作画的故事称为文革记忆。而当时,吴冠中就已经身患严重的疝气和肝炎,一旦干体力活就痛苦万分。
感悟文革经历痛苦流泪
1973,在李村下乡的的文革期间,一只小鸭子莫名其妙地死了,吴冠中因此被人诬陷为“阶级报复”。这件“莫须有”让他受尽了折磨。吴冠中事后回忆:“我要画它,才不会打死它,1973年是我最困难的一年。”
那一年,吴冠中还和袁运甫被派到了石家庄的造纸厂送稻草,两人一起拉着三轮车——吴冠中在前面用绳子拉,袁运甫在后面推,走了整整30里路,到达了石家庄,也因此留下了一段趣事。
俩人完成了任务后,就想着去看一场电影,结果正好播放的是朝鲜的影片《卖花姑娘》,当时两人进去事后已经演了1/3,电影院的所有人都在哭,俩人站在后排也跟着大家一起哭,第一场看完了,又重新买了票看了第二场,还是从头哭到尾。袁运甫说:“影片的经历和我们都太像了,知识分子的悲惨命运对我们有很大的共鸣,吴冠中当时正在受迫害,更加的感同身受。”
看完电影后,他们又一起去一个卖大饼的摊上吃了饭,“那是非常好的一顿饭,不是说多好吃多丰富,但是真正的吃饱了。”
“一系列的事件,让他(吴冠中)对文革很反感,所以当文革结束,邓小平提出改革开发之后,他非常高兴,对祖国充满了爱,改革开放后他疯狂地到全国各地去写生,在中国的当代画家中,他肯定是劳动收获最丰富的一个。”袁运甫强调了一句:“我只能用最丰富来形容他,你知道,历史会给他公正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