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女性主义者的女性视角
如果说《目击成长》是挖掘个人史的纵深,《她》系列则更像一次横向的跨界。作为女性艺术家,喻红不太认同女性主义的标签。按她的说法,“什么东西如果上升到‘主义’的层面,那问题就很严重了,要抛头颅、洒热血啦。”但她认为她的作品不可避免地带有女性特有的视角。
《她》系列全是女性的特写,包括艺术家、作家、警察、打工妹、退休工人……依然是绘画和照片并置,只不过这一次照片由被画者选择和提供。
喻红说这更有意思,因为从中可以感受到很多画面以外的东西。比如女警察给的照片是很标准的证件照;一个四川打工妹给的是大头贴;作家春树给的是《时代》杂志的封面照……
时代和社会总习惯赋予女性特定的身份。什么才是真正的女性自我?或许,关注、尊重日常生活中女性对自身的体认,才是《她》系列的寓意。
回归过去看世界时的敬畏感
人物周刊:这次的作品需要观众仰视,在技法上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喻红:肯定不一样。平时画在画布上,是立着的;这次所有画布都是裱在板子上,板子铺在地上,将近有一年时间都是跪在地上画的。
人物周刊:想通过让观众仰视改变什么?
喻红:仰视常常用于观赏洞窟壁画、教堂壁画,大多与宗教有关,但我的作品把宗教的东西去掉了,回归我们过去看世界时的敬畏感,现在人类过于自我膨胀。
人物周刊:《目击成长》系列和《她》系列是你的主要作品,都用了照片和绘画并置的方式,出于怎样的考虑?
喻红:照片和绘画都是平面的视觉形象,都是关于真实性的。某种角度说,摄影更真实,但摄影也经常是不真实的,人们都在照相时摆出自认为最好的pose,是不是真实的一面,难说。我把照片和画摆在了一起,从不同角度看人怎么在社会中生存、想让社会怎么看她。《她》系列的照片都是她们自己提供的。我画了20多个人,大多数人提供的照片是在旅游景点摆各种造型或者在照相馆里穿上民族服装、时髦衣服,摆成杂志上明星们的样子。看来媒体对人们的审美影响非常大。
人物周刊:你并没有只是照着照片来画。
喻红:对,融合了我对她们生存环境和状态的理解。
人物周刊:《目击成长》反映了你的某种历史观,在你看来,什么是真实的历史?
喻红:我怀疑有绝对真实的东西。比如说那些照片都是咱们国内的媒体发表过的,经过一层层新闻机构的审查,代表的是国家的声音,它有一个国家价值观在后面。
人物周刊:《目击成长》系列还在画?
喻红:还是每年一次。一年一年人会长大、变老,社会也从封闭到开放,未来几十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神奇而不可预料。
人物周刊:刘小东说艺术是注定失败的行业,成功只是幸运,你怎么看?
喻红:这可能就是他的想法。确实在艺术上要得到别人的认可是非常难的。每年有那么多学艺术的学生毕业,有多少能继续绘画?5年后再去看看,10个里面可能只有两三个还在画,因为他学到的技能不太能维生。比如你学律师,不能当大律师,当个小律师维生也没什么问题。绘画自始至终都在跟自己较劲,先说服自己了,才会有下一步。
人物周刊:说服自己做什么?
喻红:比如说画什么。画布上可以画任何东西,但你只能画一样。以前就是不能说服自己,不知道要画什么,耗着,直到有一天能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