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了导演梦想的向京再一次披甲上阵,可这一次又名落孙山。到了第三年,向京就完全放松了,她混迹于一些社会青年中,享受着《阳光灿烂的日子》那种自由、放松的感觉,那一年,放松心态的向京所向披靡,竟然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取了中央美术学院。
“一雪前耻”,向京成为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的一名学生。“结果这就让我走上了另外一条不归路,让我做了雕塑。因为当时我真的很盲目,不同学院报的都是不同专业,甚至还有电影学院的编剧系。就好像是场赌注,人生把我带到哪去我就去哪。”
毕业后,向京根本找不到一个专门做雕塑的职业,当时的第一念头是找个工作先养家糊口,于是就去《大众电影》做了3年美编,之后又跟丈夫瞿广慈去上海师范大学执教,从这向京开始了她思想淤积后的释放。
因为女性身份,因为表现的是对女性存在的思考,向京的作品彰显着强烈的性别意识,不同性别的观众评价大相径庭。男性觉得难看、可怕、丑陋,会用惊恐、无辜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但是女性观众的反应要直接得多,很多女性观众为之感动,因为她们找到了对应之物:女人的身体就是这样的!你把灵魂做出来了!
南京诗人朱朱在为向京所写的文章《在魔咒的内部》里有这样一段话:“这是你的身体”其实是以彻底敞开的方式所达到的一个自我封闭的极点。事实上,自我封闭正是向京的气质与作品的秘密核心,正如她的《白色的处女》所表露的那种精神洁癖,一个处女身体所表征的那个自我,是一个纯洁而无暇的存在,是一个完美而又完整的个人精神世界的象征。在她的眼中,初潮女孩的表情是如此的惊悚,……向京的作品不是激情的,你很难感受到所谓的爆发点,她们更多处于情绪停顿的状态:沉默、犹疑、迟钝的身体、迷惘的表情、混浊的眼神,裸露的身体和同样裸露的灵魂,展现的是看不见的痛苦、颤栗和听不见的哭泣、呼喊,刺痛的是观众的神经。
巨人与小人的平衡婚姻
向京和瞿广慈是公认的当今中国市场最成功的雕塑家,此外,他们还是一对很多人眼里的模范夫妻。在婚姻的跷跷板上,有着他们保持平衡的秘诀。
向京说:“广慈有一句话很经典:把现实的消耗降到最小值,把精神的独立放到最大值。”说这话时的向京流露出本真的欣赏和认同,她说:“大多数人希望通过婚姻去改变对方,这是不可能的。与其去改变不如学会包容,把对方的优点放大,至于缺点可以忽略不看,这样才可以做到一个完美的平衡。”
对于婚姻生活,向京从不较真,她和他从不认为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有“不是你,就是我。”他们总是选择第三条方法来解决,忙碌的两人都无法操持家务,没关系,请一位阿姨。瞿广慈有很多繁琐的事要做,而向京则是从家到工作室的规律模式,无法统一,没关系,两个人各开各的车,各自做各自的事。妥协也好,精明也好,总之,向京和瞿广慈在这样的准绳下构建着平衡的婚姻。
彼此了解是向京和瞿广慈保持婚姻平衡的第一“压”。
瞿广慈眼里的向京感性、自我、细微。而瞿广慈比较思辨,向京是完全个人感受化的、非常本能化的一个人;瞿广慈对商业很敏感,向京这方面又完全不懂。而瞿广慈对社会的了解和对人本性的了解,能帮助他得出商业上的判断。
彼此包容是向京和瞿广慈保持婚姻平衡的第二“压”。
“只要两人在一起生活就是彼此塑造,两个性格有特别差异的地方,这种差异作为两个做同一专业的人来说特别重要,因为共通的专业已经给我们带来太多的相似。婚姻也好,伴侣也好,人和人之间是永远无法完全一致的,或者说人永远是孤独的,只不过是相对而言,或者说老天给了你们一种彼此能够相互包容和理解的能力。婚姻就是妥协,能善待对方又能善待自己,这就是在妥协和守护之间。”
彼此尊重是向京和瞿广慈保持婚姻平衡的第三“压”。
向京和瞿广慈有着迥然不同的性格,向京的生活单调甚至有些无聊,而瞿广慈的朋友很多。但两人从不干涉对方的行为,大不了,向京会以一句:“回到家里就装死”一笑置之。
在艺术上,向京和瞿广慈刻意地保持着独立性。但当某一方要求发表意见时,两人也会尽可能发表好的意见。在他们看来,艺术家到这个年龄应该很自信地面对自己的作品。“我们在事业上的关系就像一个创作者对另一个创作者的尊敬。”
彼此欣赏是向京和瞿广慈保持婚姻平衡的第四“压”。
向京成功了,但让瞿广慈高兴的是“如果没有我,她也没戏。”对于瞿广慈的才华,向京也非常认同。作为艺术市场上最受欢迎的雕塑家,向京和他丈夫瞿广慈的作品一直没有代理机构。“市场的工作一直都是广慈在做,他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向京和瞿广慈都是毫不吝啬赞美的人,特别是对对方,“你太有才了,天才”之类的强大赞美会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在他们看来,一句赞美的话就可以帮助人跨过一道坎。
眼睛:透视社会的镜头
如今向京已创作了几百件用身体说话的女性作品,在我看来,她的作品就像一棵大树,每一个枝条都是一部乐章。向京说:“如果我一辈子做艺术的话,我一定要建构一个尽可能庞大的东西。这个结构越复杂,表述的会越清楚,让人串起来理解的机会越大。”但向京不能确定自己能否实现这个愿望,因为“我对艺术始终在怀疑。”
向京告诉我,每次个展结束后,在虚荣心满足之后,她就会有特别大的失落。那个“你的思考有意义吗?”的疑问会一直纠结着她。在现代社会生活中,向京是一个绝对另类的人,她不爱逛街不看电视。女作家残雪曾说过:“虽然我没有走出房门,但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与社会交媾。”向京有着与残雪相同的感受。“那么你用什么去和社会交媾呢?”“眼睛”。
向京说完这话,我才注意到向京的眼睛真的很大,不止如此,向京的视力还极好,她说:“有一天如果我瞎了,我就会去自杀”,因为她不能忍受看不见。儿时的向京最喜欢的游戏就是和弟弟躲在壁橱里看外面,她说她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隐形人,不被别人注意地悄悄的观察他人的内心世界。
向京喜欢摄影,因为摄影满足了她当隐形人的需求,而对于人性的窥探,“镜头比我的眼睛差远了。”对于眼睛窥探内心世界的能力向京很自负。有一天她按照一个想法做东西时,一个朋友的形象就出现了,虽然作品的形象和朋友一点都不像,但当朋友看到这件作品就傻了,她说:“天哪,这是我。你简直雕到我魂里了。”
《全裸》的个展结束后,向京打算有意结束她关于“女性身体”的阶段性工作。用艺术表现真,向京已经做到了,她希望她接下来能借助艺术的手段讨论人性中的善。“但我发现用艺术来表达实在太无力了。艺术的社会价值有多大,很多问题都会在工作之外涌出来让我痛苦、怀疑。”“我曾经跟一个朋友说我的未来可能去做志愿者,这是两个极端的,一个自我的,强大自我意识的,而另一个完全是无我的,把你献出来,供奉给其他事情。我很想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