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春节,一场热闹而又静悄悄的展览在重庆工艺美校举行。临时由教室和食堂改装的展览空间仿佛把人带回到1980年代。120多位“黄漂”艺术家集中展示了他们的306幅(件)作品。这个展览主题是“梦想照耀着现实”。展览时,艺术家们大多已回家过春节了,而市民们则可以爬上一道高坡、经过一个操场,来欣赏和“检阅”艺术家们的成绩。
正如展览主题所表达的那种热切希望一样,艺术家们对重庆的艺术生态抱有一种重建的信心和渴望。这个展览饱经磨难,最初的选择场地是重庆美术馆,但是由于重庆美术馆在川美内,且由政府委托川美代管。于是,“院墙”的恶劣性再一次发作了。艺术家们抱怨说,川美在近几年内越来越官僚化、垄断化。即便经过重庆当地政府与美院的交涉也无果,最后展览只好呈现在改装的临时展厅中——饶是如此,展览取得的效果依然是令人震憾的,作品与环境之间的反差和冲突比和谐更刺目、更带给人冲击和感叹:只要艺术家的创造力不枯竭,其它一切都不是问题。
而在半个月后,有46位艺术家在独立映像艺术机构主办的“艺术品尚会”拿出77件作品拍卖,当场成交了42件。主办方完全不介入操作细节,艺术家直接面对公众和藏家,显示出旺盛的民间藏纳力。
作为独立空间,“独立映像”连续支持了重庆当代艺术的几次大事件:跨国交流展览、艺术节、论坛等等。渐渐成为重庆当代艺术的重要推手。
美术界一旦有个“官方”的帽子,几乎就成为权力演习的战场,并且会扼杀艺术应有的创造性。这也是当初艺术家陈丹青为什么毅然脱离清华美院的原因。素有“底层人文”立场的批评家王林是四川美院的老教授,也是“梦想照耀着现实”的学术主持。在这次展览的论坛上,他猛烈抨击学院体制,直言:“四川美院的重庆美术馆在举办四川美院藏品展,在一个学生走的时候办这个展览我想不出有什么意义,就是把美术馆占着不拿给大家用。”
展览一度呈现的“胶着”状态很有意思,在筹备过程中,一小部分艺术家看“美院”不支持,便退出展览,要么只送作品人不出现。还有的试图两边讨好。
如果一个艺术区过于依赖学院,其生态特征是很难“野蛮生长”的。况且,四川美院的虎溪校区建在离此甚远的大学城,本科生全都搬迁过去了。但大部分老师仍然选择住在黄桷坪,因为这里生活安逸、方便,有艺术氛围。“在新校区,老师是上完课就走,学生没有课余交流时间。”这与叶永青当年在美院的工作经历完全不一样,他说:“艺术教学最好的方式是随时交流,一起生活。”30年前,他在川美留给众人的记忆是“大火锅”,几乎所有的艺术前沿信息和交流都是在吃火锅时完成的。
有时候,美院的作用也被夸大了,艺术区与美院的关系并非那么紧密。它的形成得益于政府、民间、聚居条件、专业氛围等等多重因素,是“多方博弈”的结果。如同格林威治村的衰落和布鲁克林区的兴起,艺术家们的选择才是最终的选择,而不是其它因素。
正是为了团结艺术家,“梦想照耀着现实”的策展人傅榆翔多方呼吁和奔走,最终使得这个展览圆满呈现。近年来,他的影响力不仅仅在于艺术创作上,而逐渐成为重庆艺术界活跃的灵魂人物。与此同时,“散光”国际摄影展也在批评家王春辰的帮助下实现了。而真正的“潜流”和“力量”,则得益于艺术家群体的主动寻求机会。
在黄桷坪“黄漂”的艺术家们有个“共识”:“美院不会管我们的。”尽管大多数黄桷坪艺术家都有着美院毕业的“血统”。但一旦毕业,他们就被“赶”出了校门,必须自谋生路。“至少坦克仓库的工作室要收回去了。”一位艺术家无奈地说。
黄桷坪艺术区所具有的唯一性正在越来越多的受到当地政府的考虑,而这次展览也是当地九龙坡政府主导的民间行动,将其纳入到黄桷坪艺术节的大幕之下——也就是说,在美院力量日益钝化和萎缩的情况下,政府的作为空间便大了许多。
美院搬迁对一个艺术生态区的影响有多大?这似乎取决于艺术家们的态度,他们是自力更生还是放弃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