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波一直创作抽象作品,并且对语言的书写和语言本身情有独钟,在他看来,语言里充满了源初的和神圣的奥秘,而对语言的聆听和书写则是体验这种奥秘、被这种奥秘充满的求解方式。他这次的部分绘画里加入了形象的成分,将祷告墙和云南山寨简朴教堂的剪影大大地铺开、矗立在画面上,几乎充满了整个画面。在这斑驳、厚重、附满了祷告声和生活气息的墙上,用苗文这一新的文字形式的点化来誊写灵里的感知。在很久的纯抽象后加入形象,必然是画家进入另一个阶段的思考,从进入来超出。在四联画《四声部》里,延续了他以往的创作方式,但不同的是,给色彩浸入了明确的感情温度和生命脉搏,四个不同的色调分别传达了四声部的体验。在艺术语言上,笔触和形式都更有力度,超出了之前密集的盼望和沉浸其中的谨慎小心,有了一个精确轻松的把握。这不能不说是一次切实深刻的行走经验给他的壮实。可以看出,经过这一次的切实体验,他已经从之前的追寻中获得能力,步入了下一个语言领域。笔触既有书法的意味又有音符的律动和气势,点、提、转、连都疏密有致、静动有性、轻重有音,一个个字符就在飞舞、和唱、赞美、欢呼。
美国画家斯蒂夫长期生活、创作在中国,但他生长于基督教文化中,对各样造物都有自然而然的灵性发现,且能让这些物件彼此之间互为建立。他对中国人生活中的简单元素都有极为敏感的捕捉,那些最不被人注意的、最被人遗忘的东西,经过他的重新编织组合,就让这些本身就担有意味的素材产生了新的意义承载。在他的采集拼合下,最简单、最常见的日常物品连同野花小草都在神之爱的关照下,赎回自身的价值,收取灵命的丰盛,重建意义的关系。斯蒂夫的画面上乍看非常杂乱,各种植物、织物、标本、纸张、枝条、路上的随笔记录、速写……各种各样只要被他认为可以拿来体现自己的感知的,都会出现在画面上,拼贴结束后,还有油画颜料的点拨。但这正是他最放松也最精心的创作,他收集起人们生活中具有符号性的方方面面的素材,记录下福音已经深深渗入生活洪流的面貌。他的作品有近看和远观的两种必要,就在一进一退的小小步调之间,画家想要展示的反思和赞美就自然生成在观者心间了。在他这里,物体的实际形貌已经无关紧要了,紧要的是它们互相之间建构的神圣寓意。
可以看到,承领上帝的恩惠,这些艺术家们获得了面对世界时全然不同的眼光,灵命的回归,使他们眼里的万事万物脱离了属世、肉身的意义,每一样都是上帝爱世人、创造永生福乐的见证,每一种美都担有伊甸之福的原型。在上帝言成宇宙的创造启示中、道成肉身的爱的恩典中,人因信称义,获得属灵的新生命,并且因此得着创造的能力,荣耀爱的大能的能力。圣艺术的创作,既有一个确定的永不止息的创造来源,又因着这来源的普世性,把创作的着眼点放在世俗生活的爱的建造中,并把一切领悟、创造、所得、所有归于全能的唯一的创世者——上帝。
因此,圣艺术创作者的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具有属灵的新生命,充充满满地有恩典,有真理。怀着这样的恩典和真理,他们在艺术创作中首先要思考的是:上帝恩赐给自己图绘的能力是为了什么?这样就对自己的艺术有一个定位。可能在世人眼里看来,这样腾空自己的思域投奔上帝的意思,是偏于一隅,给自己的限制,但恰恰不然。正是因为圣艺术创作者找到了人和神、人和世界的关系,才对所有的事物有了确切的认识,这认识不会随着时代、环境的改变而改变,而是在每一种时代、每一个环境中都因为认定的关系而充满创造性,因为复杂多变、混乱蒙蔽的生活拥抱这种创造。第二点,圣艺术的创作必然催生出丰富多样、生动深刻的艺术语言,因为怎样才能更好地领悟圣言的真谛,怎样才能更好地把领悟到的恩赐传达出来,把因为世人灵性生活的混乱呆滞导致的“闭目塞听”从不可见变为可见,把人们通常以为的象征意义从认识偏陋、迷信的地方提取出来,注入实在的属灵意义并使之具有创造价值,是圣艺术创作者必然要面临的问题。另外,艺术在上帝的爱意里自然生成实存的价值,但这价值还不能完成上帝的爱意,完成上帝的爱意不仅需要圣艺术完全领会呈现,而且需要秉承“光与盐”的精神,显出光明,向属世的价值渗透,重建集体精神。这又临到下一个问题,即圣艺术对属世价值、集体精神的建造如何可能?当代艺术遇到了严重的精神缺失问题,艺术家对社会生活的审视大多处于纷乱、消极、疲惫的状态,而视觉艺术对于社会生活永远是具有先锋性和创造性的,如果艺术家不能对社会生活有诚恳正确的反思,不能深入问题的实质,更不能对问题有自己的解答和参与,那他的创作生活并没有真正地开始,他的创作只是为这世人的盲乱的眼目更添了一份负担而已。圣艺术秉承的最高宗旨,就是以属灵的艺术唤醒世人属灵的存在,把人与世界的关系坦白无误地展示出来,引发人们的反思,从而达成共同建造有信、有望、有爱的美好生活。但这种建造必然要随着时间表的顺序,有一个适当的方式。属灵的语言远远宽厚于属世的语言,由于人与神的分离,人们对事物、语言的知解绝大部分都背离于灵语,只有很小很少的部分能够与灵语交通。因此借助一定的方式使圣艺术与观者形成尽可能的对话,并且让观者看到画家真正在讲、实际要说的东西,就非常必要。有距离才有超越,圣艺术要借着属灵的祝福引领世人超越人的顾念,认识上帝的顾念,让每个人都实存为上帝大爱的成就者,与爱同在,守望灵命。“圣艺术”以“圣”为定语,也正是强调了人与神的距离,指明了当行的道路,立起一个警醒!
这次画展中,选择艺术家手记这一贴切的方式,既让观者能够从司通见惯的素材中领悟到属灵的奥秘,得到圣灵的启迪与膏抹,又保持了艺术与生活的一定距离,非常值得肯定。艺术必定高于生活,高于普遍知解水平,保持艺术的“高姿态”又不至于孤芳自赏,划地为牢,是艺术创造性的一个重要方面。因此,保持能够超越的适当距离,才能唤醒久已蒙蔽的灵命,并随着艺术家的谦卑言述开疆拓土,进入艺术带来的新的领域中。当然,圣艺术的顺利解读,也需要观者放下甚至倾空个人原有的一切偏见,借艺术家的灵眼看画面,看艺术家在说什么、做什么,才能真正看到画面的色调和语言,否则,真正呈现在画布上的大部分都容易被忽略。
这次圣艺术展,吸引了社会各个层面的观者前去参观,虽然正值北京隆冬最严酷的时候,但观者络绎不绝且不是走马观花逛展场的景象,说明这是一个成功的展览。越多层面的人进入这属灵的现场、驻足于这灵命的辉映中,越需要对圣艺术的深思。当代艺术的美学诉求若不扎根于精神、灵性,在泥泞的道路中必然难于前行。艺术作品既是意义也是存在,通过作品的存在和被解读,意义才能被彰显和占有。展厅里所展出的作品,是艺术家们行出来的灵语在画布上呈现出的,一个过去的百年前的,也是一个现在的切切追慕的佳美脚踪!
残存的祷告房成为爱的使者没有文字的纪念碑,富有灵命的人们从这纪念碑上承接上帝爱的恩膏。“以灵命爱中华”圣艺术展,正是属灵的艺术家为灵里的爱所成就的新的祷告房,愿圣艺术在爱的引领下承负“光”和“盐”的使命,永不止息!
(张怡,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美术史研究生)
注释:
[1] 《为光做见证——当代圣艺术邀请展》,重庆锦瑟画廊,2009,第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