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晴:现在介绍Richard Vine。 Richard Vine是美国艺术杂志的资深主编,并撰写过大量当代艺术和亚洲当代艺术的评论文章。他从美国芝加哥大学获得过文学博士的学位,并担任过芝加哥‘审查与对话’艺术杂志的主编。他曾任教于芝加哥艺术学院、美国音乐学院、新学院和纽约大学。他的文章刊登于各种杂志,其中包括《乔治亚文摘》、《特马西特莱文摘》、《现代诗歌研究》以及《新标准》等专业杂志,并在各种艺术文集中做过重要的编汇。他的著作包括2001年出版的《奥德诺顿的绘画和素描》、发表于2008年秋季的新书《新中国,新艺术》,对1976的中国当代艺术做出了很深入的分析和综述。
这个问题是问Richard Vine博士,首先祝贺他发表了新书《新中国,新艺术》在这本书中您指出了中国当代水墨艺术还未能得到国际的普遍关注,您认为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对于非中国的观众来说,理解水墨艺术有哪些难点?而水墨艺术又有什么样的性质能够吸引他们?
Richard Vine:那么,今天墨非墨这个展览能够在这里展出就说明了水墨艺术作为艺术不会消失,水墨艺术在过去千百年的历史中已经有很多观众,会作为一种艺术形式流传下来,正如Mellisa chiu女士所说,水墨艺术其实是非常有表现性的,并且会在当今有很多种表现形式。但是我们也说水墨艺术是不是现在一个新潮流呢?会不会成为卡塞文献展的亮点呢?西方艺术家会不会早上起来拍脑门说:为什么我们没有想到这样一种作画方式呢?我觉得这是不太可能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我们这个时代是高科技数码时代,走近任何苹果专卖店都可以感觉到时代脉搏。第二,水墨作为一个画种有些特质,比如纯粹,纯净,我觉当代人对纯净和纯粹有些不同的解释。那么我们在教学中或者对策展人来说,我们希望水墨艺术有一点实验性又保持它的本体的特质,就像有一点怀孕的人,但是怀孕的人最后又无法控制,所以说水墨实验性的发展会越来越庞大。水墨画现在表现的三种形式与西方当代趋势很相近,一是以社会的角度反映水墨的题材,二是实验性的题材,各种各样实验性的尝试,三是传统派的做法,保持一些画种中永恒的做法。我指的这些永久的特质,在水墨画中体现出来的比如花鸟山水等等。那么我们所谓的传统的特质的沿袭,现在可以继承一些规范的做法,比如作品画在宣纸上,用墨来作画等等。那么比较传统的系统是由社会上学院或是机关,师徒教学等方法将传统延续。这是远古智慧的延续,显然是很重要的。现在存在的问题就是传统派对社会表现派和实验派调,比如社会激进主义作品将艺术作为一种媒介,达到抗争的目的。实验派或是先锋派基于人们的创造力和对新时代的新的表现力。我认为最好的艺术家是可以调和表现社会,传统和实验派完美结合的艺术家,我认为这样的艺术家是最好的。
潘晴:下一个问题是问皮道坚教授。皮道坚教授是中国著名的艺术家和批评家。他曾担任华南师范大学美术系主任。皮教授的评论和著作涉及艺术界的诸多领域,在此就不一一列举。有关于现当水墨画的著作就包括《90年代中国实验艺术》、《黑白史》、《中国水墨实验20年》。他曾担任92年“广州艺术双年展”的总监、1996年“走向21世纪的中国当代水墨艺术研讨会”的学术主持。2001年应邀为广东美术馆策划大型水墨艺术展“中国水墨实验20年”并主持学术研讨会。2002年主持在台北举办的“水墨新纪元”当代水墨画两岸交流展。2004和2005年他策划了在中国台湾、大陆与美加地区举办的“水墨生活——国际水墨大展”(巡回展)、在深圳举办的)、“实验水墨回顾展:1985——2005”。
皮老师,您在画册论文中提到了笔墨的问题,笔墨的问题是中国艺术节争论了上百年的问题。笔墨这个概念对于非华人的观众还是很难理解的。西方的油画也讲笔触,但是不如笔墨这么的强调,皮老师请您给大家介绍一下为什么笔墨是中国画的核心概念?
皮道坚:首先我谢谢主持人,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水墨艺术的文化内涵和精神本质。前面我注意到美国专家提到一种现象,近年来西方观众对中国水墨产生了极大兴趣,我想一个主要原因是当今观众想看到一种不同的文化表现和不同文化的现代表达的一种精神特质,刚才的笔墨问题,看起来是一个形式问题,实际上是一个中国艺术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精神表现。大家知道中国水墨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它的文化内涵很深刻。在座的西方观众可能不了解,我们中华民族把他作为内在的本质,对生命的感悟,对自然精神的心领神会完美得表现在博大深厚的传统水墨之中。前面美国专家提出中国的传统水墨艺术的题材是山水画鸟,实际上是通过山水画鸟表现人,表现人的心境,对自然生命的体会和感动。通过体会和感动领会宇宙人生的真谛。正因中国画有这样的特质,中国画有一个有意思的经典表达叫“诚怀观道”。就是把视觉感受和哲学思考紧密地联合在一起,正因为这样,它与西方绘画有不同的美学传统,西方的美学艺术建立在模仿的基础上,在这一点上水墨艺术有别于西方,正因这样,中国艺术特别强调笔墨。中国水墨艺术有久远的传统叫书画同源。元代有为著名的书画家赵孟頫写过一首诗,“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分通,若还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我曾在一片文章中说过,中国艺术家画山,画树,画花鸟,他是通过山水花鸟来表现笔墨,而通过笔墨来表现他自己。我想这就是为什么笔墨问题是中国水墨艺术的核心问题,为什么引起革新派和保守派之间激烈的争论。20世纪以来现代艺术的发展,让中国传统水墨丧失了赖以生存的人文环境。作为心灵的表达,延续传统画法的水墨艺术形成了对当下的遮蔽。由此,很多有实验精神的艺术家寻求新的表达,寻求在现代生活情境中的艺术家内心真实感受。我想这就是笔墨问题是中国传统绘画现代转型的核心,水墨艺术也会通过这次转型获得更丰富的艺术语汇,获得现当代的艺术表达。这种表达也许不局限于传统水墨传媒,它携带水墨艺术传统基因,向其他艺术扩展。我们希望看到一种中国传统水墨艺术在新时代的新艺术表现。这次墨非墨展览是一次例证。期望未来的展览给我们带来更多惊喜。
潘晴:这个问题是问Robert Storr教授,Robert Storr教授是美国著名的学者、批评家、策展人和耶鲁艺术学院的院长。从1990年到2002年,他曾担任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绘画和雕塑部的策展人。2002年他被任命为纽约大学艺术学院现代艺术史教授。Robert Storr院长一直在美国和世界频繁教学和演讲。自1981年以来,他就一直担任美国艺术杂志的特约编辑,并长期为Artforum, Parkett, Art Press等杂志撰稿。 他获得的众多荣誉中包括Penny McCall绘画基金、Norton家族策展基金、芝加哥艺术学院和缅因艺术学院的名誉博士、国际艺术家评论协会的奖章、AICA艺术批评杰出贡献奖、美国Smithsonian学院档案馆卓越学术奖。2000年他获得法国文化部颁布的艺术骑士勋章。他现在是费城博物馆现当代艺术的策展人。2007年他担任了威尼斯双年展的艺术总监,成为第一位获得此殊荣的美国人。
Robert Storr教授,在当代的艺术语境中,艺术品不再被它的媒介所界定。像中国水墨这样以媒介为主导的艺术是否能在全球化的艺术语境中繁荣发展?它是否能具有与其他艺术形式同等的地位,还是作为以本土艺术形式发展?
Robert Storr: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强调一个概念,首先是“东西方文化的不同”东西方有很多因素是不同的,但在现代学术的讨论中,我们已经不用这个说法了。刚才讲到“媒介”,“形式”在西方的讨论中是十分具体的,在别的形式中是不适合用的。比如我们说的“形式主义”是一种“有形式”或者“没有形式”的一种分别。当然我们在用这些词汇的时候是指不同的东西。比如西方说的“以媒体为主”只是指它的材料,比如纸张,墨等。与绘画的方式是不同的。比如马帝斯是这样用笔的,中国艺术家是这样用笔的。还有比如杰克森波洛克他以为自己用的书法的方法,实际上他用的滴彩的方法,并不是用笔在画。这可能是文化间的误区。还有从哲学角度讨论和物种相关的形式,从刚才中国发言人的发言中可以发现中国当代水墨发展有很多有趣的现象,在这些实验艺术中有一些空隙。其中主要问题是现在如何用传统体裁体现永恒的自然社会。艺术的难点在于我们如何体现这个空隙,这是很难的。18世纪英国有很多风景画家他们画的也是他们认为的上帝给与的土地,马克斯主义家发现其中有个很讽刺的地方。我们以为所有的工厂都是在城市里面,自然在工厂外面。而实际上我们的工厂并不是在城市里面,而工厂是离乡村很近的地方,因为它需要自然资源。我有一本书,其中有一副摄影作品是日本的电机厂,两个工人坐在电机厂外面,对面是很漂亮的瀑布景色。摄影师想要表现自然景象。但是我们知道旁边就是个工厂。现在很难描述现在场景不把自然融在里面,也很难画自然场景不把社会融在里面。我刚才讲到误解很重要。这有很多原因。有些是艺术上的原因,有些是政治上的。大家都是为了能够互相理解坐在一起,有时可能也不一定能达成共识。人们面对一副作品的时候,往往无法理解艺术家的真正目的。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往往要做妥协。除了像鲁本斯这样的艺术家,其他艺术家往往都要做出一定妥协。很多艺术家也不管观众的看法,或者有些艺术家在画一些我们看不懂的题材。我想要说的就是在我们的理解和看法之间有一些空隙,但是在空隙中我们可以有新的思考和发展。很有名的艺术史学家布鲁姆现在是耶鲁大学的教授,他有一个关于文学性的传统如何延续下来的观念。与其是由老师带学生,但是学生往往曲解老师的意思。波洛克就是误解了他老师的意图,虽然我不知道中国有没有这样的例子,但我相信中国也有这种例子。文化误解也经常存在,有时这是一件好事。这周即将结束的在古根汉博物馆的展览,她其实做的是有关美国艺术家怎么误解亚洲艺术家的作品,虽然她没有这样的。而造成了日本的绘画成为美国亚洲当代主义发展。但有些人可能不高兴他们误解了中国和日本的艺术,但实际上他们是很崇拜亚洲艺术的。在文化中我们有时也只看自己的文化,比如文艺复兴。艺术家在创作的过程中大胆地汲取其他文化中的营养,在这个过程中有可能会产生误解。比如欧洲的文化进入亚洲,或者亚洲文化进入欧洲,文化互相影响都是很好的。比如中国艺术家用霓虹灯进行创作,他们可能就是在向日本艺术家学习。我们也是经常向日本,印度,欧洲学习。但我们不在全球化的语境下,我们在一个大都市的文化下,所以对于其他文化中的经典作品都存有保留。我们对于他们的尊敬有时用误解来表达,这比拙劣地模仿要好。有一位法国文学家说动荡中的变革实际是间好事。整整的改革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实现,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让人们理解。当代艺术随季节变化。这个过程中的创意性才识我们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