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希腊？

作为西方文化之源头的古希腊文明曾被恩格斯称作“一种标准和不可企及的典范”，由于它的古朴和素洁而得到18世纪艺术史家温克尔曼的高度赞誉为：“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直到新古典主义时期，希腊建筑和雕塑艺术都以它们白色的大理石遗迹印证了这样的评价。然而，不断更新的考古发现却证明：白色的希腊只是一个误解，或者说是时光的侵袭给世人造成的一个错觉。实际上，希腊艺术原本是彩色的，如同地中海风光的绚丽夺目。

从文献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到：希腊人对建筑和雕像的效果并非我们今天看到的素白。比如，古典时期的艺术大师菲迪亚斯为雅典卫城的巴底隆神庙设计的高达38英尺的雅典娜雕像是由黄金和象牙塑成。雅典娜是希腊的智慧女神，也是雅典的守护神。据说她有父无母，她本是天神宙斯与智慧女神墨提斯的女儿，宙斯害怕墨提斯会生下一个比他更强壮的儿女，将来会推翻他的统治。因此当智慧女神怀孕时，就把她一口吞下去。后来宙斯感到头痛难忍，就让他的儿子赫费斯托斯用斧头把他的脑袋劈开，这时，从劈缝中跳出一个全副武装的小女神，这就是雅典娜。她的身上兼有天神宙斯的威力和智慧女神天赋，因此她成为威力与智慧的化身。同时，她也是处女神，最受宙斯宠爱。雅典城是由女神雅典娜的名字而得名。在雅典人的供奉中，雅典娜是主神。他们认为雅典娜是最完美的女神，兼威力、智慧、贞洁、美丽于一身。为了塑造出雅典人完美无缺的女神，菲迪亚斯用洁白的象牙做成雅典娜细腻白皙的皮肤，而她的服装和甲胄、武器却由金箔做成。雅典娜全副武装，有盾牌，长矛和头盔，她那伸出的右手中拿着胜利女神(胜利的化身，为有翼女子)。从这些描绘中可以想象；这一雕像当时的效果是多么金碧辉煌。

2007年2月13日，一个名为“彩色神像：古代的着色雕塑”的展览在雅典的国家考古博物馆开幕，展览包括由德国慕尼黑的格里托克博物馆研究人员制作的23尊古代雕塑的彩色复制品和它们的原作。这个展览在观众中引起巨大的反响，因为它完全颠覆了希腊艺术在人们心目中原有的印象。在这个色彩的狂欢面前，有的人感到欣喜，而更多的人却是很难接受，甚至感到极度失望。这说明：长期以来我们对古希腊艺术抱有先入为主的误解。

萨摩斯岛

1823年，德国建筑师克伦茨在西西里岛瑟林纳斯的古希腊遗址上发现了古希腊建筑的彩色痕迹，他的发现提示人们：也许应该用全新的视角重新认识多彩的古希腊世界。

瑟林纳斯的发现引起考古界和学术界的广泛关注与争论。古希腊雕塑和建筑到底是素白还是彩色？为了破解这个色彩之谜，探险人员来到古希腊著名遗址：雅典、德尔斐、爱吉那，以及土耳其沿海的萨摩斯岛。

萨摩斯岛在公元前六世纪的古风时期曾经一度辉煌，当时的统治者是波利克利特斯。他在位期间建造的赫拉神庙是古风时期建筑的杰出代表。赫拉是天神宙斯的姐姐和妻子，也是自然力量的女性化身。她像宙斯一样，能行云布雨，握有霹雳和闪电，并掌握五谷的丰登。人们向赫拉求雨和祈求丰收。因此，赫拉神庙具有祈求丰收的意义。据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的记载，这座神庙的规模是：长108，宽55米。在萨摩斯岛出土的“萨摩斯青年男子人体像”是古希腊雕塑中的精品。这尊雕像高5.25米，是现有的希腊雕塑遗存的少有杰作。化学分析显示，这尊雕像的表面曾经有一层含氧化铁的微红赤铁矿，这层氧化铁增强了雕像的表现力。这一现象足可以证明：作品在创作之时是采用了色彩装饰的。

现藏于慕尼黑古代雕塑馆、出土于雅典的石柱也是同样的证据。通过紫外线检测显示：石柱的表面曾经被涂绘过光鲜的色彩和装饰图案。在柱身的表面绘有两幅人像，女子代表死者，男子是她的亲属或兄弟。人物的造型与同时期的希腊瓶画相似，也是用均匀、绵长的线描绘出人物挺拔婀娜的身姿。

许多看起来是素白的希腊雕塑在紫外线的照射下显示出原来着色的痕迹。在一尊墓葬出土的骑士雕像上，研究人员在紫外线下发现了雕像原来的装饰图案：褐黄的斗篷装饰着回型纹和螺纹的花边，这样的装饰风格使原本看起来古朴的希腊雕塑显示出更为浓郁的东方趣味。如果温克尔曼看到它的装饰，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坚持认为它具有“高贵的单纯”呢？

雅典卫城的少女们

雅典在公元前5世纪是希腊最强大的城邦。人们用四年一度的游行来表达对雅典的守护神雅典娜的尊敬。从菲迪亚斯为巴底隆神庙雕凿的饰带浮雕的描绘中我们得知这个四年一度的游行的盛况：游行队伍中包括城市长老和祭司们、扛着美酒的队伍、带着祭品的人们、骑着骏马的青年们和捧着新衣的少女们。游行队伍从城里穿过一直行进到雅典卫城，他们最后的目的地是雅典卫城的广场。仪式的高潮时给雅典娜雕像换上少女们为女神做的新衣。现存的雅典卫城是希腊古典时期建筑和雕塑的杰出作品，它更古老的建筑曾毁于公元五世纪希波战争中的波斯人之手，希腊人在取得希波战争胜利之后，又重建了雅典卫城。

在雅典卫城的废墟上，考古学家挖掘出一座被波斯人摧毁的古老神庙，它建于现有的卫城之前。这座庙宇的残骸把人们带进了一个前所未知的彩色世界：神庙山墙上的高浮雕半身怪物具有蓝色的头发、黑色的眉毛和眼睑，而且它们的皮肤在紫外线检测仪下都显示出曾经有过的微红赤铁矿痕迹。

在同一地出土的一尊骑士像的彩绘痕迹比其他雕塑都要丰富，马鬃处的凹陷曾经是红色的，编带的镶边则是绿色的。由此可见，色彩的选择不是写实而是具有装饰趣味的。外套的边缘装饰着蓝色的回形纹，上面部分为红色、绿色和蓝色；下面的菱形图案则是绿色、黄色、蓝色和红色。这些颜色可能是采用了矿物质颜料，色彩的纯度很高，对比鲜明，具有强烈的装饰效果。在图案的构成和色彩的搭配上令人联想到中东地区的装饰风格，与西方传统的趣味相去甚远。这说明：古希腊文化与中东两河地区具有某种联系。

以往的艺术史研究往往认为：古希腊艺术是古朴和简洁的，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但事实并非如此。从雅典卫城出土的公元前6世纪的一组少女雕像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这组雕像属于被波斯人毁坏的古雅典卫城的遗物，由于长期被埋在地下，因此，雕像上残存的颜色痕迹比较明显。通常我们的肉眼便可看见少女的衣饰和头发上都残留有着色的痕迹，而考古学家在聚光灯下发现了少女的长袍上显出一位骑士的身影。马鬃是通过蚀刻方法雕出来的。根据残留的印记，考古人员复原了少女雕像的色彩，这一修复显示：不仅少女的服饰和五官都采用了色彩装饰，而且少女的长袍上都装饰着具有东方趣味的装饰纹样。少女的眉毛、瞳孔、眼睑内边缘均为黑色，头发和眼睛的虹膜可能用深棕色的赭石涂抹过。这位少女身着及膝外衣，里面是一件紧身内衣，内衣上装饰着具有东方韵味的动物图案中楣。